付贵玉又连砍数刀,然后提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向渔船游了回来。周围的人大多都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但一个美貌的大姑娘,仗着自己良好的水性,在洪水中格毙一个全副武装的鬼子,他们可从来没见过,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得势不饶人,把鬼子的脑袋砍下来带走了。
“噗通”一声,血淋淋的人头被进船舱里,到处乱滚,最后停在马钰的脚下,马姑娘正忙着为馨儿包扎伤口,馨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裸露着上身,在肩窝部有一处贯通伤,胸部和背部都向外汩汩冒血。
马钰检查伤口,子弹没有伤到要害,幸亏鬼子用的三八大盖穿透力强,如果子弹留在身体里,麻烦可就大了。大家为了避嫌,都尽量把头扭过去,因为有马钰在旁边,就连宋春茂都有些难为情,他手提着枪,紧张的向渔船周围搜索,担心还有漏网的鬼子。
马钰随身携带着急救包,把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先止住血,船上条件太差,等渔船靠岸后,再进行专业的包扎。马钰把绷带系了一个结,然后给她盖上衣服,稍一用力,不小心触碰到馨儿的伤口,馨儿轻轻的**了一声,睁开眼睛。
马钰脸胀得通红,不住的道歉,馨儿摇摇头,表示不会责怪马钰,然后想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流了出来。马钰刚想出言安慰,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腿,马姑娘低头一看,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馨儿受了惊吓,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这也不能怪马钰胆子小,无论是谁,猛然间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大睁着双眼紧盯着自己,没有被当场吓死,你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
付贵玉紧随着人头,浑身湿漉漉的上了船,眼看着一颗人头吓昏了馨儿,吓坏了马钰,付贵玉自己又闯了大祸,有些恼羞成怒的骂道:“我让你个鬼东西呲牙咧嘴的吓人”。飞起一脚,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到30多米开外的洪水中。
付贵玉闯了祸,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不住的看向宋春茂。宋春茂没有责怪付贵玉,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鲁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柱子还不满十岁,就算大家都宠着他,但毕竟没有你这个亲姐姐贴心”。
付贵玉努力的点点头,非常认真的道:“我也不想砍掉这个鬼子的脑袋,但他暗箭伤人,欺负了馨儿妹子,我心里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宋春茂没有继续听付贵玉忏悔,他怔怔的看着馨儿苍白的小脸儿,有些不安的问马钰:“妹子,馨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话还没说完,宋春茂的眼圈已经红了。
马钰道:“伤口我已经检查过了,子弹没有伤到要害,但馨儿身子太虚,有些营养不良,可能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说话间,渔船轻轻的一震,少心没肺的常庆虹大叫道:“司令,七姐,我们上岸了,你们快来救救馨儿妹子,她快不行了”。
马钰瞪了常庆虹一眼,小声斥责道:“你个乌鸦嘴净胡说八道,馨儿妹子只是受了伤,暂时昏迷过去,你快啐几口唾沫,去去晦气”。一个燕大的高材生,马钰本来不相信这些迷信的说法,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现在的马姑娘不想听到一句不详的话语。
马钰的话对常庆虹来说不亚于圣旨,他半跪在船舱里,手把船舷,一连向水中出了几十口唾沫。
铁观音听不到马钰训示常庆虹的声音,但刚才傻小子的粗门大嗓,岸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馨儿生性文弱,又非常懂得善解人意,再加上她是石英的女儿,人人都想和她交好,刚听得她伤重难治,岸上顿时响起一阵啜泣声。
邢慧杰没等渔船停稳,就一个箭步跳到船上,伸出手试了试馨儿的鼻息,然后才抬起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马钰。
马钰急忙道:“馨儿妹子伤口并无大碍,刚才只是大力神胡说八道”。
邢慧杰转身,又狠狠的瞪了常庆虹一眼,一弯腰把馨儿平抱在怀中,然后毫不费力的回到岸上。
几个新四军战士窃窃私语道:“这个女人好大的力气”。但他们的声音马上被常庆虹压了下去,傻小子对着邢慧杰的背影大呼小叫:“邢姐姐,我已经吐了十几口唾沫了,口都有点渴了,是不是没事了”?
邢慧杰道:“少废话,再吐三百口唾沫,少吐一下,让我知道了,活扒了你的皮”。
常庆虹明知邢慧杰这是捉弄他,但他还是一边数着数儿,一边向洪水中吐唾沫,无论谁劝,傻小子都会非常认真的道:“馨儿妹子的伤,都是我这张乌鸦嘴胡说八道召来的,我只有一丝不苟的按照邢姐姐的话去做,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铁观音也是听了马钰的解释,才知道馨儿并无生命危险,女司令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回身,正看到石英面对着长江对岸云台山,肩膀轻轻的抖动着。
父爱如山,馨儿是他的独生爱女,刚才常庆虹冒冒失失的一句话,已经让石英伤心欲绝,他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渔船靠岸后发生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看到,骄傲的石龙王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其实是他自己在逃避,他害怕看到女儿的尸体,会情不自禁的扑上去,他找出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能意气用事,现在铁观音的海军还离不开他,等赶走了小鬼子,自己再回到长江岸边的金山上,陪伴女儿的孤坟度过残生。石英一直就这样自怨自艾,就连铁观音来到身后都没有察觉。
铁观音轻声的道:“石大哥,独行侠让我来转告你,馨儿妹子的伤势并无大碍”。
石英身体微微一震,头也不回的道:“司令,你不用安慰我了,刚才常庆虹的话我都听到了”。
铁观音道:“石大哥,你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那个傻小子胡说八道”?
铁观音话音未落,就看到候七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对石英道:“石司令,馨儿妹子醒过来了,正哭闹着找爹爹呢”。
石英再也没有怀疑,他不失礼数,匆匆的向铁观音和候七道了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向馨儿疗伤的临时病房走去,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但他立刻爬起来,身上的泥土草叶都来不及收拾,一阵风似的去了。
铁观音和候七相视一笑,能看到矜持的石龙王如此失态,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金山上的藏炮洞,被改造为临时病房,馨儿躺在几个弹药箱改成的病床上,已经苏醒过来。马钰疗伤的水平很一般,但邢慧杰是邱国营的夫人,邱国营人称小华佗,铁观音在高东岛上的医院,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邢慧杰在医院里跟着邱国营忙里忙外,耳濡目染,医术早就超出寻常医生不知多少,今天牛刀小试,馨儿的伤口已被她处理的十分妥当。
此刻馨儿的手被宋春茂,紧紧的捧在怀里,一双失神的大眼,不安的四外在打量着,呼吸有些急促,不住的向宋春茂追问:“宋大哥,我爹呢,为什么他不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这个苦命的丫头了”?
邢慧杰用手背在馨儿头上试了一下,烫的厉害,她把一块湿毛巾盖在馨儿头上,小声的对宋春茂道:“馨儿妹子正发高烧,这是受伤后的正常现象,你也不必太在意”。
石英步履匆匆的闯进洞来,馨儿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她努力的想坐起来,却被石英安抚下来,馨儿从宋春茂怀里把手抽出来,细心的为石英摘去身上沾着的草叶,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石龙王一生叱咤风云,却被女儿闹的手足无措,他直挺挺的立在病床边,不知用什么话语去安慰馨儿。馨儿心思缜密,马上就猜到了一向十分注重仪容的父亲为何狼狈,情忽忽而失度,他这是爱女心切才变成了这个样子。馨儿有些哽咽的道:“爹,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
石英也真情流露,动情的道:“好孩子,你一直是我石龙王的骄傲”。
馨儿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嘴边也浮现出一丝笑容,竟然在父亲关切的注视下,微阖了双眼,片刻过后响起轻微的鼾声。
邢慧杰这才如释重负,把盖在馨儿头上的毛巾拿掉,轻声的对周围的人道:“馨儿妹子退烧了,现在她需要好好的休息,最好不要受到任何打扰”。
大家都退出了临时病房,只留下邢慧杰守护在馨儿的病床前。
宋春茂他们出了临时病房,发现在山洞外已经挤满了新四军战士,铁观音和黄师长站在最前边,看到马钰疲倦的身影,黄师长有些于心不忍的对铁观音道:“是不是先让马姑娘休息一会儿,千万别把她累坏了”。
铁观音道:“我把马姐姐喊过来,有什么要求你自己对她说吧,我估计十有**她不会拒绝”。
还没等铁观音招呼,马钰就向黄师长走过来,淡淡的一笑道:“黄师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让我把制造毒气弹的技术传授给大家”。
黄师长道:“马姑娘冰雪聪明,我和铁司令刚才正是商量此事”。
马钰道:“那其实不是真正的毒气弹,只是把炮弹中的药倒出三分之一,换装成辣椒面就可以了”。
黄师长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有些质疑的道:“马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马钰脸上罩出一层寒霜,冷冷的道:“这方法有没有效果我不知道,反正刚才我们就是用它把鬼子消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