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内鬼才明白,向魏强通风报信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辈子,他自己都不清楚曾经威胁过多少人,现在他不想放弃最后一次威胁人的机会,声色俱厉的对邢慧杰骂道:“你个臭婆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邢慧杰不怒反笑道:“我这人有好生之德,本来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心存高远,那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你做鬼的愿望”。然后挥拳打掉了内鬼的下巴,这家伙气的眼睛冒火,却咿咿呀呀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内鬼和于六子被拖了出去。
邢慧杰对宋春茂和花六郎道:“二位兄弟,你们辛苦一趟,跟踪于六子走一遭,看看魏强的巢穴到底在哪里”?
宋春茂和花六郎答应一声出门去了,常庆虹突然开口道:“邢姐姐也给我找个差事吧”。
邢慧杰瞪了他一眼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留在旅馆中,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不能再给魏强可乘之机”。
铁观音他们当中,花六郎的轻功最佳,而宋春茂随机应变的能力最强,由他俩组合,出去执行跟踪任务万无一失,这样安排也是邢慧杰深思熟虑的结果。
午夜的上海滩,依旧行人如织,每个人都极力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不俗,而对别人的事表现的漠不关心。旅馆的服务员把长绳子套在内鬼的脚踝上,又把于六子丢到车上,他的肩关节被邢慧杰卸开,两条胳膊软软的挂在身体两侧。于六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是是伤感还是庆幸,如果不是最后妥协,也许挂在车后的就是自己。
终于有人发现这辆出租车的不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出租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后面追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宽阔的戈登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里本来是上海滩秩序最好的地方,戈登路巡捕房让许多人闻之色变,但自从日本人把戈登路的管理权交给汪伪政权,几十年来在街上耀武扬威的红头阿三,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戈登路就变得乌烟瘴气,社会治安更是每况愈下,巡捕房的离开造成戈登路的管理真空,这里也成为上海滩各种黑恶势力争夺的焦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残杀一个地痞流氓,普通市民以为这是不同黑帮的较量,靠这种手段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根本不会有人考虑的更多,更不用担心有人出面制止。
这种拖拽酷刑给人造成的痛苦可想而知,被挂在车后的人双臂脱臼,下巴也被打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这辆出租车刚启动不久,他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围观的人不寒而栗,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中间夹杂着一些断骨碎肉。
出租车司机忠诚的执行着雇主的命令,按照于六子指引的路线,把挂在车后的人拖的不剩一点儿皮肉,才把于六子赶下出租车,空着车回百乐门旅馆去了。
宋春茂和花六郎叫了两部黄包车,沿着出租车留下的血迹,一路追踪下来,他们眼看着于六子砸开一家中药店,找跌打医生把脱臼的胳膊整理好,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在霞飞路一幢法式别墅前停下来。
四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紫铜开模制作的大门,雕花铸铁护栏,别墅内绿树葱郁、绿草如茵,有水池、小桥、假山、花坛,还有几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大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偏门供行人出入。
门口有二三十个穿黑色礼服的人,神情彪悍,腰间鼓鼓的,显然是配着枪。于六子的身份,根本达不到进入这所豪宅的资格,他陪着笑,谦恭的对那些黑衣人讲话,过了良久,才有一个身穿日本浪人服饰的男子,把于六子带进了大门。
宋春茂和花六郎在别墅对面一个称作“苏州旅店”的地方住下来,三层楼高的建筑,坐南朝北,房间阴冷潮湿,住宿的价格却挺高,现在兵荒马乱,旅店里没有多少顾客,却对前来住宿的旅客证件检查的很严格,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都被拒之门外。宋春茂和花六郎穿着华贵,旅店经理本来就不敢怠慢。
宋春茂把带有他相片的“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丢在柜台上,旅店经理拿起来看了一眼,马上变得噤若寒蝉,恭恭敬敬的把宋春茂和花六郎请上三楼,找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住了下来。房顶紫铜的四叶吊扇,缓慢的转动着,南侧有更高的建筑挡着,透不进来一点儿阳光,北侧的窗户也只能开一条缝,向外透一透潮气。
宋春茂对旅店质量表示不满,旅店经理解释,由于旅店对面别墅中住着要紧人物,“苏州旅店”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开始时想把旅店买下来据为己有,遭到拒绝后各种的刁难和打压,无所不用其极,“苏州旅店”赔本赚吆喝,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宋春茂道:“为什么不把旅店卖给他们”。
旅店经理道:“铁打的别墅,流水的主人,苏州旅店我们掌柜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了,也算是上海滩的老字号,对面的别墅和苏州旅店的时间差不多,可主人换了已经不下十个了”。
宋春茂笑道:“看来你们掌柜继续坚持的理由,就是等着别墅换主人了?”
旅店经理道:“魏强已经住进来一年多了,别墅的上任主人季云卿,住了不到八个月就死于非命了”。
宋春茂道:“你今天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有人来追究吗”?
旅店经理冷冷的一笑道:“今天您们二位住在这里,我还怕魏强不过来挑事儿呢”。
宋春茂道:“真有事了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旅店经理道:“多谢提醒,我晓得其中的利害,只是被压抑的太久,今日不吐不快”。
宋春茂道:“我们兄弟有些累了”,说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旅店经理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二位饮食,是我派人给送到房间中来,还是您们二位去外面用餐”?
宋春茂道:“每天一百块钱的伙食,你看着给安排吧,另外听说绍兴花雕不错,每天给我们准备两坛”。
旅店经理伸了伸舌头,惊叹不已,宋春茂和花六郎的消费太奢侈了,旅馆经理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二百元而已。
等旅店经理走了,花六郎把门反锁住,又仔细的把房间搜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器物,这才放下心来,对宋春茂道:“大哥,你拿的什么证件,把旅店经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宋春茂笑道:“这个特别高等警察课的证件,是你金婷嫂子给我准备的,回头我让她给弟兄们每人都准备一个”。
宋春茂有九个未婚妻,金婷的地位最奇怪,九个人中她的才华首屈一指,不在候七、马钰之下,但因为金婷心机太重,宋春茂反而最不喜欢她,因此金婷深居简出,在高东岛负责破译日军情报,让铁观音的部队在作战时,做到知己知彼。
花六郎也知道,金婷从前是个及厉害的角色,在日本特别高等警察课中举足轻重,其地位和著名的川岛芳子不分伯仲。
“特别高等警察课”(简称特高课)是日本最高级的特务组织,主要任务有5项:第一是监视中国人的思想动态,取缔反日言行。第二是搜集各类情报,汇编资料,为侵华日军服务。第三是破坏抗日地下组织,侦捕审讯处理特工人员。第四是监视伪高官言行,尤其是魏强这这种地痞流氓的头目。第五是进行策反诱降等活动。
另外,侵华日军在中国有各式各样的特务组织,仅在上海滩就有代号梅、兰、竹、菊,以及位于极司非尔路76号由汪伪政权组建的xxx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俗称76号魔窟),这些特务组织,听命于不同的上司,管理相当混乱,特高课不但对这些特务组织有监督权,必要时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处决触犯纪律的特务。
伪76号特工总部警卫总队副队长吴四宝,就是因为私下里抢劫日本从江海关运往正金银行的金砖,被特高课秘密毒死的。而这个吴四宝,也曾经是对面别墅的主人。日本特高课,也被称作日本的盖世太保,不但普通百姓闻之色变,就是那些汉奸头目,以及日本基层的特务,对特高课都敬而远之。所以今天旅店经理看了宋春茂的证件,马上就意识到来住店的两个人身份不一般,十有**是来搜集对面别墅中魏强的证据的,因此旅店经理才添油加醋,说了魏强不少的坏话。
宋春茂和花六郎坐在窗前,透过窗缝可以清晰的看到别墅门口,那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二人的眼睛。于六子进了别墅三个多小时才被人送出大门,他左顾右盼,叫了一辆黄包车,急匆匆的去了。紧接着就看到有十几个黑衣人从别墅中走出来,气势汹汹的直奔“苏州旅店”。
宋春茂指着那个领头人道:“兄弟,你一会儿下手狠点,把这个家伙废了”。
花六郎点了点头道:“废了他没问题,但他们是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宋春茂道:“苏州旅馆是魏强的眼中钉,这里有客人住进来,他一定要派人来找麻烦”。
花六郎道:“旅店经理会不会把他们拦下来”?
宋春茂道:“绝对不会,魏强的人没把苏州旅店放在眼里,而这个旅店经理也恨魏强入骨,巴不得看他们笑话,所以肯定先躲了起来,让魏强的打手们直接找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