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叶楠睡的深沉。她正专注于自己的梦,像以往一样,渴望能再梦回的牢笼。她对牢外的环境太过好奇。若真是梦的话,她是否可以以第一视角看清所有的一切。
可惜的是,非但每次梦不到仍对另片天地一无所知。难道是要她做错事,才能如愿吗?
错事吗,怎样才算是错?像是在山林中吃到从天而落的桃子?
即墨的相遇,让叶楠愈发的迷茫。一度以为,许七不过是她臆想出的人物。在不可确信中,她只好把许七再扔回虚幻。她也真是奇怪,总是执着一个梦。
叶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呆呆的望着头顶。漆黑中看不出任何,像是另外一个梦。她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个恍惚,是否下一刻她就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这一刻,能维持多久?
她来这世间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她又魔怔了。她慢悠悠的坐起,拿过床头红色的披风,起身离开了房间。
夜色正浓,高挂的灯笼与月亮的光混合着落于她身。叶楠望着着院里的树,一步步走过甬路。莫名的来到府门前,迈过门槛的腿又快速收回,门成了通往另片天地的结界。
府外的两个守卫如雕塑般,行人在黑夜中来来往往。灯笼散发的光明明很温和,却让叶楠有一瞬间的晃眼。她迷茫的揉着眼,瞪大的瞳孔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反反复复想要梦到的人,一个令她以为又回到梦境的人。
若不是风吹晃了灯笼,他们的影子跟着移动,她就要以往自己是疯了。叶楠张了张嘴,发觉嗓子根本就发出音来。脚下想是被很强的胶粘住,让她不能移动丝毫。
叶楠不再想眼前是真还是梦,就想走上前去。可她指尖还没动,便眼前一黑昏倒在地。许七与叶楠不过一米之远,却无论如何踏不进王府一步。结界的力量在他之上,怨不得他人。
许七仰头看向匾额上悬清侯府四个金色大字,字迹真可谓洒脱至极。他转身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黑夜中。可怜了昏倒在地的叶楠,尝尽了地上的寒气。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护卫察觉后将其送回了梅院。躲藏在暗处的林云根,不知怎的多了几分亏欠。他并不是想要限制叶楠的自由,他本意是好的,是想要保护叶楠才出手。
没等护卫走远,肖柏舟便带一个少年回了王府。
少年长得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黑红的长袍衬的他气宇轩昂,但比肖柏舟还是差了些。
肖柏舟引着少年来到书房,便再不去理会。自顾自的躺在床榻上,端了副昏昏欲睡的姿态。书房就肖柏舟而言,不过装饰自己肚中的墨水,他对那些杂乱的言论和学说毫无兴趣。
他睁开一只眼,偷看着坐在书桌的少年,伤神道:“王爷若喜欢,本侯将这些书送到你府上就是。不必夜夜来此,费力有费心。若是王上怪罪下来,本侯承担不起。”
“给肖叔造成困扰,明恒实在抱歉。您也知父王月前为我许门亲事,那女人泼皮的很,每每闹得府中不宁。我实在是吃不消,来此躲上一躲。”吴明恒放下书卷,眉梢注满了愁苦。
若算起来,此事源头也怪肖柏舟。
当初岚阳王问肖柏舟意见时,他随口附和了句,未曾想竟牵连至此。
肖柏舟索性不再装睡,起身走到吴明恒的对面。瘦弱的身子架不住云纹紫长袍的宽大,愣将吴明恒的光线遮挡完全。满是病气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怒意,不耐烦的赶人道:“与我何干。你若是非耗在此处,也随你意,但别妄想我会干预。”
“多谢肖叔。”吴明恒胸口一松,重新拿起书卷细细看去。
时而听到沙沙的翻书声,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肖柏舟懒得再多留,甩袖离开书房。本想找江一青畅聊一番,谁想吴明恒寸步不离的到悬清侯府。
院中的被几片月光落满。长长的游廊上每隔一米挂了个灯笼,昏黄的灯笼下是停下脚步的肖柏舟。他仰头静望深邃夜空,整个人柔和的发光。思绪缓缓的飘到江一青口中的九首蛇上,若细算起来他与九首蛇有过一面之交。想来窘迫的很,连回忆都觉得有够丢人。
肖柏舟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苦闷道:“最好平生遇见不得,最好。”
“侯爷打算遇谁不得?”熟悉的音色让肖柏舟心下一慌,转头对江一青笑的那叫一个敷衍。江一青点到为止,走到肖柏舟身侧,陪他一起望向漆黑的夜。末了,补了一句:“想必你口中遇不得的人,便是你躲在岚阳缘故。”
肖柏舟心下翻江倒海,选择性的沉默。不开口就没有暴露的信息,一开口定然满是漏洞。凭借江一青对他的了解,很快便猜到答案。想到此,肖柏舟抿起的嘴闭的更紧。
江一青转头恰好与肖柏舟的眼对上,看到对方眸中的闪躲,了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从何得知?不可能,你又在炸我。我才不会上当,将一切告知与你。”肖柏舟诧异的看向江一青,不解道。而后背离江一青,一溜烟的跑开。
灯笼摇摇晃晃,游廊上江一青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江一青穿袭绣有银白竹纹的长衫,硬朗的五官被灯笼光映的很柔和,连同如匕首眉下的凤眸也带着温润。
人有一统,精怪也有。各种道理,大抵相同。不过世间绝多数人、精怪,为得过且过者。
算起来,他也是其中一员。绕过天下大义,只为过活。细微之处,是有些差别的。他所倚仗的是自然规则,万事万物的生死贵贱皆由天定。他是他们的一员,也不是他们的一员。
江一青收回目光,顺着游廊往前走。他一直自诩,清心寡欲修行者,却不想命运命盘从遇见叶楠时开始转动。当时的他未曾发觉,还道是寻常一日。
想要不随波逐流,也不是件易事。他穿过月亮门,来到梅院。看到林云根从叶楠的房间走出,疑惑的与林云根对视。江一青沉着个脸,问道:“林云根,你在作何?”
“我……我见楠儿离开王府,去见小白蛇。一时下了重手,把楠儿弄晕。”林云根心下一慌,没想到被江一青逮个正着。他做贼心虚,眼神闪躲,却还是坦然道。
江一青上前两步错开林云根,走到叶楠房门前。透过缝隙看到榻上昏倒的叶楠,察觉到叶楠如往常一样才放下心。但此事林云根做的实在过分,竟动对叶楠动用术法。
万一伤到叶楠该如何?想到这里,他横了眼林云根。不愿理会林云根,转身回了房。
林云根撇了撇嘴,自知理亏的跟随其后。当时事情紧急,他也是无奈之举。说起来,他还委屈呢。他又没有犯错,还要被江一青冷眼相对。难不成让小白蛇得逞才好?
天无限延伸着黑,院内重归于平静。直到地平线铺上橙红色,太阳缓缓的升起。
昏迷的叶楠,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望着房内,缓缓的坐起身。双眸无神,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离状态。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
悬清侯府外的许七,触手可及。她努力想要说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梦,实在是过于真实。她失笑的摇了摇头,看来不必做错事,也能梦到自己想要梦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