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反复想要确认的梦,一份去探索和发现另一片天地的好奇和悸动支撑着的叶楠。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想”正在减少。叶楠往后一躺在,木讷的看着头顶。是否有朝一日,她失去所有的想法,与世俗同流合污,循规蹈矩的过上一生?
叶楠眸中的光,不禁黯淡。她希望在此之前,能再到永安集会上那双眼睛。或许,她在期待些什么。亦或,是觉得打破世俗与不可能的缘分是等同的。她一开始就不打算相信自己。
可这几乎成了叶楠某种执念,对生命中残存的温暖的执念。
叶楠听着房门外吵闹声,坐起身穿好裙衫,偷偷的趴在门上往外瞧。她发觉庭院中站了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不知来梅院作何?她手摸瘪瘪的肚皮,想去找流姨和云根叔叔。
王府她不太熟,乱走会迷路。她心中犹豫纠结不已,实在是忍耐不住饿意才推门而出。
“姑娘总算是醒来。我以为,要等上一整日。忘了说,肖叔托我带姑娘在府内转上一转,解解闷。”吴明恒听到声响,忙转过身看向叶楠。他眼眸里盛满笑意,看的叶楠一恍惚。
对于吴明恒口中的肖叔,叶楠并无印象。她只想找到师父和流姨,面对眼前的陌生人,摇头拒绝。不知道少年意图几何,总归是觉得不安全。她一女流之辈,哪里能敌得过。
“姑娘要去何处?本……我带姑娘去。”吴明恒察觉到叶楠眼里的防备,紧跟在叶楠的身后。随之来到厢房,桌上的茶点早换了新。暖炉熏香已填满,烘的厢房温热。
他尽可能的放低姿态,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小厮奴仆。能让叶楠的防备减少一点,是一点。
梅院除了他们,别无他人。莫非姑娘担忧那三人?思虑至此,吴明恒扶桌而坐,看着叶楠解释道:“他们与肖叔离开王府,将你托付于我照顾。若是有需要,尽快找我。”
“多谢。”叶楠捧着热茶,低声回。她沉默片刻,后问道:“他们又说去了哪里,几时归?”
“这我倒不知了。”吴明恒说罢,见叶楠摸了摸肚子,便对候着的婢女使了眼色。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佳肴。他不敢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楠,免得让叶楠以为他是登徒子。
叶楠忆起昨日请他们的敬侯爷弱不经风,不知师父他们,是否会被为难?她见吴明恒时不时的打量着她,心里越发的不安,生怕江一青几人会出差池,担忧的捏着手里的筷子。
她大着胆子,望向吴明恒。偏巧,碰个正着。互看了半响,不满的白了眼吴明恒。哪有人盯着姑娘家久看的!若不是他们在此做客,她非得好好收拾眼前的人不可。
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实在可恨。
叶楠端起碗筷,扫了眼桌上的饭菜。炒虾、炖鱼、烤鸭,少许精致素菜。统共两个人,也吃不完。要是师父、流萤、云根叔叔在就好了,他们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也就差不了多少。
如今就她和一个陌生人,冷冷清清。别说是聊上几句,光是解除防备都需要时日。她一想到吃完饭就要应付眼前的人,吃饭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忘了介绍,我是借住在此的吴明恒。还未赐教,姑娘姓甚名谁?”吴明恒看了眼叶楠,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道。温和的语气,配上那副稳重的气质来,倒让叶楠一愣。
吴明恒本想在书房呆着,被肖柏舟勒令陪叶楠,毕竟吃人嘴短。何苦肖柏舟已帮他向宫里的那位请了假,他也就不得不遵从。可眼前的姑娘木讷的很,一句话也不肯多言。
他的妃子话多,很是聒噪。平日里,他是不苟言笑的。可如今面对像他似的,一言不发的人,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吴明恒心下无奈,只求肖叔带着那三人尽早回府。他委实不懂如何照看女客,且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
叶楠放下碗筷,眉间一弯道:“叶楠,楠树的楠。师父他们离开多久了?”
“约有两个时辰,叶姑娘不必忧心,他们晚间便回。若你显得闷,不如我陪你到处转转。”吴明恒见叶楠起身,忙随之一起。他跟在叶楠身后出了房门,前后脚离开梅院。
悬清侯府很大,景致也很美,足够他们观赏到夜幕降临。
他们漫步于游廊之上,别出心裁的假山、冻结的湖面都不足以留住他们的脚步。叶楠很少与陌生人呆在一起,浑身上下都觉得不适。许七算不得,那是她梦中的人,相处自然融洽。
她想,吴明恒定然与她一样。她停下脚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很快又停下。
吴明恒听到婢女所言,冲叶楠拱手致歉道:“府上有事,我得离开片刻。叶姑娘先在此赏景,我很快会回来。若是有问题,找他们就是了。”他说到最后,指着身后的婢女。
叶楠对吴明恒点了点头,目送着吴明恒离开的背影。她轻吐了口气,觉得浑身都自在。一个人很舒服。她见不远处有一凉亭,抬脚走进。坐于桌前撑着脑袋,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遗落的滋味很不好受,可与其和陌生人在一起,还不如被遗落。陌生的景致,陌生的人,四处充斥着的不安将她紧紧包围。过于寂静,怎会让人不害怕。即便是如师父所言,是她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她却仍旧不能坦然接受,尤其是在某种特定时刻。
譬如此时,叶楠便不能。比起孤独,她更是喜欢死亡、彻底的消失。干干净净,洒落利落。她一闭眼就能幻想到自己处于棺材之中,土一点点的将棺材掩埋。
桌上的热茶,换了一壶又一壶。撑着脑袋的她,都要昏昏欲睡,抬眼时吴明恒已坐桌前。
“真是抱歉,让叶姑娘久等。”吴明恒的轻拭去额头上的汗,为自己斟杯茶。
石桌上点心未动,热茶倒又被人换上。叶楠将目光转移到吴明恒身上,看到吴明恒手腕处的三条红印,额头上也有。难道刚才离开是为了和别人打架?
沉默良久,叶楠才问:“你,可无碍?”
“无碍,无碍,让叶姑娘见笑了。方才我夫人来此,惹了些许事端。”吴明恒用茶杯暖着掌心,尴尬道。本以为躲在悬清侯府能安慰几日,没曾想她竟能寻到此处。
叶楠注意力都在夫人二字上,看着吴明恒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竟成了家。估摸着,等她回永安时方晓宇也该娶妻生子。师父与流姨年纪比上他们多上一倍,怎还不终成眷属?
她放下手中的暖炉,迟疑道:“你,夫人?”
“恩,夏日成的婚。叶姑娘年岁已是不小,可有心仪之人?”吴明恒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在王室中,以他的年岁成亲都算是晚。
若平常人家,许会觉得他太早。
叶楠回过神来,眼神飘散,心里念着心仪之人。算起来她认识人中异性少得可怜,最是亲近的人,唯有方晓宇。可方晓宇与她,最多算心悦方晓宇,实在不妥。
凭心而论,未有一人。假想亦或梦境不能算数。思来想去,叶楠只得摇头。
吴明恒看着叶楠一脸茫然,好笑的摸了摸叶楠的脑袋道:“你年岁小,遇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缘分这种事,得看运气。”
“运气?”叶楠更是迷茫,不解。瞪着一双大眼望着吴明恒,无助的目光让吴明恒不得为其不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