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一语成谶，皇家图书馆开业数天无一人登门。文人和宦官天然对立，他们自然是不愿进入满是宦官的皇家图书馆。此时大明士子的风骨犹存不屑折腰，再者，皇家图书馆那明亮的玻璃、馆中华贵的装饰也让家境不佳的学子们望而却步。

无所事事的皇家图书馆中的小太监又迎来了夜幕，按最初的规划图书馆一经开业必然应者如潮，本着惠及民众的观点夏东元等人策划彻夜对外开放。为此，高凤还排了值夜班的小太监。可如今别说夜晚，就是白天也空无一人！

又有小太监来问今夜点不点灯了，高凤眉毛一拧，喝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没人点什么灯？不开，省电。”他可是知道开灯就要耗电，据太子妃所言阴天太阳能板发的电就少了，索性不如将电储备下来。

小太监在高凤这碰了个钉子，耷头耷脑的撤走，心中暗幸不用值夜班。

另一个名唤田登途的小太监可不似他无忧无虑，说道，“这样下去图书馆还开得吗？你我二人的前程……”

他二人遂因相貌清隽入了内书堂读书，可成绩在那摆着，也没个得力的干爹扶持。被分到图书馆来工作听闻这里的养老制度十分欣喜，然而图书馆连个的罗雀都没有如何不让他担心？

若是从前不知道这种养老制度也就罢了，可人都是这样，人往高处走，谁又愿意回到以前那种老后没有保障的日子？宫中是划出了西北角安顿年老体弱的宫女太监以度残生，那是真的了度残生，有条件的都怀踹钱财出宫被人奉养了，只有没办法没钱又没门路的才让那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等死。

然而，图书馆的待遇就截然不同，太子已经担保了，他们老后会被安置在一处住宅中，公中每月发放一定数额的养老金不说还会派些小太监一面伺候他们一面学些眉高眼低。若是病了也不用担心，自然会有医者诊断，公中也会依据他们年轻时的贡献按比例报销药钱。

这种日子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不需要费心钻营，只要好好为太子效力就老有所依，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不说他们，就是高凤等人也绿着眼睛摩拳擦掌着为太子好好效力。

皇家图书馆迟迟没人，田登途还真担心将他们撤回宫里，日后没了保障。他本就因名叫登途的缘故比他人多思多想一些，生怕真如‘登途’一般变成居无定所的流浪人。

带着这样的担忧，田登途渐渐进入了梦乡。

事实上，和他一般想着不止他一人，高凤也是急得头发都要掉了，他年纪轻，难得手上捞着一件大事。若是不将图书馆办得漂漂亮亮，不说误了太子的大事，就是自己的前程也搭进去了。主子一般可就给人一次出头的机会，第一次不得用日后重大事情就没有希望了。

此时去向主子求助尚且不算丢人，丢人的是拖久了不成事才去求助。高凤打算和太子求助，可刘瑾传出的话是太子近日读书读得狠，没空出来，倒是令他又拣了些太子妃送来的书呈进了东宫。

依着朱厚照写的书单高凤一一将书给找齐——《论法的精神》、《君主论》、《政府论》、《社会契约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大国崛起》、《傲慢与偏见》……

太子真乃神人，他记得上回太子可是拿了将近十本书回去，这才多少时日就读完了。再一想到太子惊人的记忆力和一目数行而下的阅读能力，他由衷的点了点头。越是离太子近，越是能被太子过人的能力而折服。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惊艳绝伦的太子居然遗传了皇上的仁善和好脾气，他们做奴婢的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

太子是没法求助了，高凤的眉头又高高的隆起，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让他想到一人——太子妃。

虽然还没入门，在他的心里夏东元已经是未来的主子了，高凤立刻亲自去求夏东元。

“你是让我帮你说情还是帮你出招？”夏东元摸着下巴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高凤，这人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是魄力不足，思维有些僵化。

高凤心中忐忑，听到太子妃愿意帮他说情喜不自禁，“奴婢惶恐。”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高凤心中想到，太子妃也是个好说话的。

夏东元看高凤的模样，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跟我走。”

高凤一头雾水的跟着夏东元到了方氏布庄，指着正忙着教导客人使用缝纫机的季秀才道，“这种问题找他就足够了。”

高凤糊里糊涂的走到季秀才跟前，见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学子无甚出奇之处，心中泛起了嘀咕，太子妃打什么哑谜啊！

百思不得其解，高凤见夏东元这就要走，急忙求道，“奴婢愚昧，请您指示。”

夏东元本以为朱厚照身边都是刘瑾那般的人精子，话也未说透，跟人精子打交道话说得太透反而让对方低看，哪里想到高凤是真的没有明白过来。

转头一想，若是高凤真的如刘瑾一般精明也求不到她这来了，心下了然，温声道，“图书馆现在缺的是人气，并非一定要名仕大儒撑场子，是人就可以了。”

高凤眼珠子一转，一拍巴掌，“对啊！我可以请人进入看书嘛！您放心，我这就回去找人充场子。”他想起宫中每逢上元佳节都会令宫女太监扮成普通百姓和商贩在宫中展开一条灯市供皇上等人观看。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他怎么就没想到。

夏东元看高凤的神情，怀疑他是否理解自己的意思，追问道，“你打算找谁？”

高凤这回不心虚了，道，“奴婢让宫人扮成普通学子进出图书馆，进进出出，旁人也看不出里面的门道只会觉得图书馆人烟鼎盛。”好家伙，竟然连空城计都想出来了，可问题是为什么他能够想出这么复杂的点子反而想不出简单些的？

深吸一口气，夏东元沉声道，“若是这样你就别管理图书馆了，没得让人知道反而坏了名声。”

高凤一听就急了，他也是个好权的，好容易有个体面的差事就这样没了怎么甘心，好在他也听出太子妃另有妙计。躬身说道，“奴婢是个愚钝的，还望您赐教，奴婢定按章行事。”

这回夏东元不敢对高凤说话半含半露了，甚至连言语交待都不甚放心。一面让高凤在旁看她如何做，一面让人叫来季秀才吩咐道，“劳您带我去附近的几家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