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弟，你说你有八成的把握治好那个叶无心的病，可还有两成治不好的可能呢？如果你治不好，那咱们可就一起魂飞渺渺了。好，就算你成功将那位少帮主的病治好了，可然后呢？对，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盐帮只是江湖人吗？他们还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私盐贩子！滴水之恩能报，可你治好也无心的病，能叫滴水之恩吗？恩大了可就是仇了！老弟啊，你还是没想透彻啊。。。”

徐千山的称呼在胡为用的口中显示公子，然后是兄弟，最后又到了现在的老弟，不知情的人听了恐怕还要以为二人是金兰兄弟。

“额。。。那依胡大哥的意思是。。。”徐千山有点儿被胡为用给侃的懵了，这一句探寻与其说是六神无主的求助倒不如说是顺嘴搭音的接话。

“放心，胡大哥我自然依旧为你想的明白。”胡为用高深莫测的又抹了抹自己的两撇胡子，这是他的习惯，紧张、恐惧、开心等等，只要情绪波动起伏剧烈，他总会下意识的去抹下胡子：“不救，是死路，救，也未必是活路。所以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救，但别救活。”

“啊？”

“治病这个事儿终归不是吃饭，饿了吃饭就会饱，可得了病想要医治可就是需要时间的。三五天是它，三五年也是它。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更何况他是这儿出了问题？”胡为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慢慢医治，要有效果，看的见得病情有所好转，但要把时间拉长。总归治病这种事贵在将养，谁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以后的事，朝夕相处总有情分在里边。到时候随机应变，自然会有斡旋的余地。”

看着徐千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胡为用也不再多说。该说的都说了，句句在理，有理有据，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想的明白。当然了，这些是他为两人的谋划的方向，为了他自己的那些他当然没有说，因为不能说。

什么不能说？

如果有机会最好将盐帮收入手中！

听起来天方夜谈，但人嘛，总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具体一步一步如何的实现那是后话，还需要知道更多，了解更多，谋划更多。

急不得。

“咔啦。。。咔啦啦”

床上黄千凝和杜桃枝的身体里忽然响起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是。。。”胡为用不懂，只能看徐千山。

徐千山其实也不懂，正要问问恶念生，只见床上杜桃枝和黄千凝同时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彼此的身影。

“哼！”

“哼！”

两人都是一声冷哼，随后又都闭上了眼睛。

此时黄千凝的头上袅袅腾起缕缕白气，而杜桃枝雄壮粗犷的身躯则慢慢的“萎缩”。

行功正是到了紧要的关头。

徐千山压低了声音对胡为用道：“胡大哥所说小弟听明白了，如今你我一路随盐帮走，自然要彼此照应。只是此时小弟要为他二人护法，所以许多事没心思细想。等闲暇时再向胡大哥请教？”

“嗯。。。也好。”胡为用点点头。没有出现想象中对方“纳头便拜”的场面让他不甚开心，但他相信自己这一番话没有白说。既然如此，往后慢慢接触机会自然更多。

推开房门，这青楼楚馆之中却不复先前的冷清，已是另一番模样。从楼上看下去，大堂之中张妈妈满脸堆笑的陪在一个锦缎衣裳的胖子旁边。周围还有一帮伙计小厮正忙忙活活的从门外往里搬大箱子。

“张妈妈勿怪，主要是明天我家老爷要宴请之人身份尊贵，所以让我带着人提前来布置一番。”那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支使着：“小六小七，利索点儿，赶紧搬进来好布置。小光，小洋，先搬进来的东西就赶紧拿出来，不用等都搬进来，就按之前给你说的办。”

“哦对了，还有件事要与张妈妈说。”

“看您这话说的，咱们也是老交情了，王师爷您直接做了主了就是。”

“不不，这件事儿还得和张妈妈先打个招呼。”王师爷客气道：“明日要来的那贵人有些嗯。。。雅趣，除了这一番布置以外还要张妈妈的那些姑娘们配合一二。也不复杂，就是要穿些特别的衣裳。”

“这自然没问题。”张彩云在这行当厮混多年，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她见得多。脑子不正常的比那正常的要多太多。听着王师爷的话，她以为是要她手下的姑娘们穿些露骨的衣裳之类的。

王师爷摇摇头，看了看地上的箱子，走到其中一个：“打开。”

“是。”旁边儿一个伙计过来打开，只见里边儿层层叠叠好多衣服。

“？！”张彩云瞳孔一缩。

素白色

麻布材质。

孝服？

张彩云抿着嘴走过去又打开两个箱子，除了孝服还有白绸纸花：“王师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唉。”王师爷叹了一声：“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张妈妈通融则个。”

“通融？这可不是通融的事儿吧？”张彩云眯了眯眼睛，笑容收敛，换了一副冷颜：“我说这虞城中放着那么多的名楼大店不去偏挑我这破地儿，感情是有这么个说道。王师爷，按你这么布置一番，我这红馆变灵堂，明晚过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就一晚，价钱自然好说。。。”

“价钱？”张彩云冷笑：“好啊，砸我的饭碗，老身倒要听听县太爷要给多少银子？”

“一。。。”王师爷竖起一根手指。

“嗯？”

“一万两。”王师爷擦擦头上的冷汗。他本来是想说一千两，但话到嘴边把“千”改成了“万”。他也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好在来时县太爷许了他全权做主：“张妈妈，这一万两可不是小数了。有这一万两，您就算把这彩云楼关了回头换个地方重开一间也是足够了吧？我也不瞒你，县太爷来这虞城四年，我姑算着也就捞了三万两不到。这一万两银子我应下你回头还不知如何与老爷交代。”

张彩云眉头紧皱，想了想，拉着王师爷走到一边僻静处：“王师爷，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你要我帮你，但你得跟我交个实底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那位大老爷要请得贵客到底是谁？”

“我不知。。。”

“那这生意老身做不了。”张彩云挥手打断了王师爷的话。

“别别，张妈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王师爷身为这虞城的师爷，虽然在官制上什么也不是，但实际上除了县太爷，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二把手。如今又是带着县太爷的命令来，可谓是捧了“尚方宝剑”一般。可实际上呢，在虞城这一亩三分地儿，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大家彼此认识，各自背后的靠山是谁也大概有数。这张彩云背后靠的盐帮王师爷自然也是知道的。

平日里大家互相给几分面子是情分，真要较起真儿来谁怕谁，谁吃亏还真是不一定。此刻见张彩云要翻脸，王师爷也有些麻爪。

跺了跺脚，王师爷一着急，伸手拉住了张彩云的衣袖，连连告饶：“张妈妈听我说，听我说。。。”

“松手！”

被张彩云冷眼一瞪，王师爷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王师爷，还是那句话。想让我帮你可以，但你得给句实话出来。”

“这。。。”王师爷面色阴晴不定，咬了半天牙，最后脸色一垮，肩膀也耷拉下来，苦笑道：“唉，张妈妈，我也不瞒你，大老爷要请谁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送！”

“不过不过！”王师爷赶忙又道：“不过我和大老爷聊过几句，只言片语之间我倒是有几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王师爷心虚的左右瞄了瞄，凑近了，将声音压得更低：“大老爷请得这个主儿，可能是个邪道儿的。”

“邪道儿？什么邪道儿？”

“那帮跟鬼打交道的，张妈妈您什么不知道，还要我明说不成？”

“哦。。。”张彩云知道王师爷口中所言的邪道儿意指鬼舍，却想不明白一城的县太爷如何与邪道儿的人扯上了关系。

“也可能还有别人。”王师爷又接道：“可能是那八大家里的人。。。也可能两者都有？唉，话说到这儿我也不瞒您了。我知道的，就是有一个大人物途径虞城，然后县太爷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儿，好像是有求于人家，也可能就是为了巴结人家，反正搭上了线儿，也不知怎么说的，最后人家同意来大老爷这儿坐坐。”

“那你怎么知道是邪道儿的人？”

“这还不邪啊。。。”王师爷左右指指，面色有些惊恐：“张头儿您知道吧？”

张头儿是这虞城的一个捕快，张彩云是认识的：“知道啊，怎么了？说起来可有日子没见了。”

“是有日子没见了，以后也见不着了。”王师爷头上密密的冷汗：“老爷之前派出去搭桥递话的就是张头儿，连我都没告诉。就在四天前，张头儿上吊死了。”

“死了？！”

“死了。”王师爷点点头：“他那人什么样儿你也知道，那体格子和个熊一样，结果我见到的时候就是个皮包骨，估计多挂上两天都能散架。张妈妈听我一句。您背后靠的是盐帮，咱们心里也有数。可咱虞城就这么大个地方，青楼楚馆也就那么三家，一个上不了台面儿，一个背后也是八大家的出身，数来数去就是您这儿最合适。我也知道您不怕大老爷，可惹得那位客人不高兴回头恐怕您也担待不住。您就拿了这银子，大不了明天过了您重打锣鼓另开张。虞城内外您随便选，我去帮您安排。”

“这。。。”张彩云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楼上，犹豫半晌，说道：“我可听说那帮子邪道儿的一个个像鬼多过像人，邪门儿的狠。我若应下了你，可别。。。”

“应该不至于。”王师爷知道张彩云的担心，解释道：“明天不止是你这里的姑娘们，便是大老爷和我也是披麻戴孝，我还得扛个幡儿。若是有事儿我们肯定也好不了。”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