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千落不知她心中所想，趁着她呆愣的当，在笛孔处滴上一滴血，以做笛膜，放在唇边，急促的笛声乍响。

卫娈姝被这笛声惊得回了神，她自然不会忘记华千落横笛于树梢，一人抵御八方围剿的情景。以为她要召鬼厉屠了这云中城，破晓骤然变得狰狞，当即挥出一道凌厉的剑锋。

尖叫的只有一人。

那剑锋正中华千落腹部，没有一根骨头保护的地方，本就千疮百孔的内脏受了这么一击，霎时像错了位一般，已经记不清吐了多少血，到了最后，似乎是没血可吐。

女鬼在那一击时尖叫着扑在她身前，此时更是透明的吓人，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模糊的轮廓。却依旧抱着华千落不停的逃窜着，来到了一处被人废弃的木屋里。

华千落微微蹙眉，方才似乎听见了卫弦风的声音，他也来了么？也是，蛮荒太岁的围剿，身为武陵卫氏一员，怎可能不来？估计等会大师兄也来吧？

多好，死前还能再见见他们。

她耳朵很灵，此时却只有止不住的嗡鸣声，但她感受得到，在这云中城的某一处，正有道声音，努力的在朝着她呐喊。

是……慕晴。

竟然歪打正着的把她叫起来了……华千落疲惫的放开了手中沾满血的笛子，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早知道那丫头求生欲那么强烈……她做什么废这么大劲，重生归来时吹声笛子不就好了……

真是，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只要慕晴不再处于混沌状态，她便可以自救。这个华千落有充足的把握，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没了，却仿佛，一直以来支撑着的东西，也消失了。

“放下吧……”华千落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想拍拍女鬼的肩，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女鬼呜呜的叫着，像是在哭。

“你必须往生了，乖。”华千落强撑着笑了笑，道：“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她没有危言耸听，卫娈姝方才一剑险些打的它魂飞魄散，现在它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泥土抖动的声音，一阵纷乱嘈杂。

华千落已经避无可避，干脆的坐在原地，心中竟然还生出几分好奇来：这回是谁？卫弦风还是卫娈姝？或者是卫翦风？

如果一定要选，她还是比较希望是卫弦风，二师兄最君子，说不定能杯鸩酒自我了结了，虽说概率不大，但还是可能会进祠堂里，和师傅师娘一起，也不算无趣。

若是大师兄和师姐的话，估计她又得被狗吃了。

尸体被四分五裂的人魂魄也是会跟着被毁灭的。其实她倒不在意有没有下一世，只是想再见见师傅师娘而已，总惹他们生气，她却从来没好好的道声谢。

“你过来。”华千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却出奇的镇定。甚至还有心思朝着一旁抽噎的女鬼招招手。

女鬼抽噎，流的都是血泪，透明的身体，却偏偏留下两道血痕出来。听见她的呼唤，赶忙凑过来，睁着血雾蒙蒙的眼镜看她。

“真难看，别哭了。”华千落轻笑，伸手为它擦了擦眼泪，用它的血泪在它头顶画起了血符：“不过你哭得真及时，我可是再也挤不出一滴血了。”

女鬼愣怔着，华千落嗽了几声，继续道：“哎，别这么看着我，不是往生符。是稳定你魂力的血符，你有恩未报，我也不好让你含恨离世。”

脚步声很乱，可以听出不是一个人，偶尔还有刀剑碰撞的铮铮声。

待华千落画完最后一笔，那声音已在门外，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将那女鬼从没有玻璃阻隔的窗户推出，女鬼尖叫一声，刚飞出这木屋。虚掩的木门竟突然飞了起来！

直直的砸向瘫倒在地的华千落！

华千落是真没想到自己没死在师兄师姐的剑下，也没被野狗吃了，而是会被一道木门砸死。

华千落心下大乱，只见着那庞然大物朝着她面门直直射来，手忙脚乱的想躲，却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扑倒在地，落地的一瞬间，背后一阵疾风，身上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的，是零星的几个碎片散落。

华千落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正准备着受几下砸，谁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预期的疼痛，相反的，她被人抱了起来。

这怀抱她熟悉的不得了，却此时此刻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睁开眼，果然看见门外卫娈姝正面色铁青的看着他们俩。

她看不清卫弦风的神情，因为她被扣在他怀里，脸正好冲着卫娈姝。

窗外的女鬼方才本想冲进，却见卫弦风正死死的瞪着她，鬼身在空中抖了抖，稳着才没掉下去。

“卫如君，把她给我。”卫娈姝的破晓周身被赤红色剑光缠绕，且连名带姓的叫一个人，这是她暴怒到极点的标志。

“长姐……”卫弦风没有动作，只抱着华千落，闷声道：“你就这么一剑刺过来吧……”

华千落瞪大了眼睛，好死不死，这个姿势她正和卫娈姝打了个照怀，成功的将她这个师姐越来越黑的脸色看了个彻底。

“不是……”华千落挣扎一下，自然是毫无用处，牵带着，还猛嗽一下，溅出了几滴血来，本就苍白的不能再苍白的脸又少了几分血色，她道：“二师兄，我在你前面。”

“……”

卫弦风瞬间松开了她，脸色又黑了几分，将她放在一旁的草垛里，深深看了眼她，竟带了七分欣喜三分无奈。

随后起身，将月白收回鞘，来到卫娈姝面前，垂首道：“长姐。”

卫娈姝看着他，像是盯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一般，眼神陌生冰冷到极致：“你当真要护她？”

卫弦风抿唇不语。

卫娈姝冷哼一声：“杀父弑母之仇都可以忘，那你也不要再唤我这声长姐了。”

卫弦风震惊，猛得抬头，霁青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卫娈姝抬了抬下巴，意指华千落，道：“你玉风君宽宏大量，我没你这么成熟，可以原谅一个杀我爹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