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寒气扫净云絮,露出幽碧明净的天空。
银河静默流转,流向东方。
明月光辉洒落,天边山峦重叠,连绵起伏,看似条条盘曲的卧龙。
竹林深处烟雾升起,像白色的玉柱缓缓移动。
夜风吹动着竹林,粼粼奏起箫笙。
溪水静静地流淌,轻溅的水花细语淙淙。
欧若妙跟随薛先走出房门。
“方雄的伤势不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胡狼筋肉受损,失血过多,必须要好好休养才行…”薛先提起灯笼,交给欧若妙,“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欧若妙舒卷出感激的微笑,“谢谢您,薛伯伯…”
“这是哪里话来…!咱们爷俩就别说这些客套话啦!我走啦!”老头摆摆手,径自走入黑暗。
欧若妙默默漫步走廊,“这是什么时辰了…他怎么样了…”她胡乱想着。
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抬头一看,整栋房子早已变成废墟,只有一扇门还赳赳站立。
她略感意外,推开房门走进废墟。
废墟堆满了破砖碎瓦,偶尔可以看见破碎的家具,和布满灰尘的破碎帐幔。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片废墟,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习惯这里。
她找到一块结构大致完整的圆凳,拂去灰尘,静静坐下,望着虚空发呆。
欧若飞缓步走来,为她披上斗篷,“小心着凉…”
“我只是累了…”欧若妙失神说道。
欧若飞站在上风头,语气温暖,“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我在…我已经在我的房间里了…”欧若妙低低说道。
欧若飞沉默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妹妹无形中承受了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承受,他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呀。
“只有在这里,我才是安心的…左手边是厨房,可以方便查看府内众人的膳食;右手边是账房,可以方便查看府内的项目;前面是库房可以随时查看订单的进度;后面是火池可以随时把握铸剑的品质…”欧若妙木木说道。
欧若飞宽慰道:“你活的太累了…”
欧若妙神情漠然,“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按自己的意愿过自己的生活。”
欧若飞叹了口气,“你有的选择…你可以选择!”
欧若妙惨然一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欲无求地活着更像是逃避。
枷锁困着我们所有人,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
欧若飞急道:“你可以…!你可以打破这束缚!”
“谁被束缚?”欧若妙抬起空洞的眼神。
欧若飞眼神炽热,“你可以!像我一样!把握一切!把生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把它捏成你想要的模样!”
“大哥…”欧若妙眼含泪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这样不负责任…”
欧若飞仰天大吼,“责任?责任!狗屁责任!”欧若飞背过身,“老东西整天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最后怎么样!他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对了!他死了!负责任地死了!有人感激他吗!!有人感激铸剑山庄吗!!铸剑山庄到了毁灭的边缘,我们负过责任的人们在哪?!你告诉我!!”
欧若妙的眼泪划出两条银线,月光下如钻石般美好,“爹爹的抉择是对的,你还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明…”
欧若飞的激动瞬间消失了,剩下的的只是满腹惆怅。
“呵呵呵…哈哈哈…!”他哼笑出声,紧接着大笑不止,直到笑出眼泪。
他的前半生一直试图逃离这副枷锁,现在他意识到,他可能错了。
因为一直以来,他认为禁锢着他的枷锁其实并不存在。
他的内心才是那副枷锁。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实际上他始终背负着枷锁前行,从未逃离一步。
“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像哭泣,“笑话…!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哈哈哈哈…!”
欧若妙忧心站起,想要搀扶他。
欧若飞摆手拒绝,他偷偷拭干了眼角的眼泪,转过面绽放出一个温暖的微笑,“老东西的事我不再计较了…我会负起责任,为你分忧…”
欧若妙不可置信地看着欧若飞,“哥…”
欧若飞抬手阻止她说下去,“客气的话不要说,省得我后悔…丑话说在前面,我只出力,不出主意…还有!等老东西交代的事情做完…我就会离开…我会带你离开,再不理会这江湖纷争…你愿意吗?”
欧若妙眨眨眼,抿唇道:“哥哥…”
欧若飞盯着她的眼睛,等待回应。
欧若妙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来吧…!”欧若飞伸出手,“跟我去一个地方…!”
欧若妙不解伸手,“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欧若飞揽住她的腰,纵身飞起,抱月同游。
“开门哪!!李泰!!你给我开门!!”
“咣咣咣!”的砸门声不绝于耳,唐玉站在竹楼外跳着脚叫嚷。
“开门!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李泰!李泰!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好哇!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开门是吧!
我们一并算总账!”
胖婶披着衣服哆哆跑来开门,她探出头,“我的二小姐!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天亮了再说吗?!”
唐玉瞪起眼睛,“你住口!让他出来见我!他要是再不出来!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胖婶撇撇嘴,“你等着…!”
“咣当”关上房门。
唐玉背过身,气哼哼得直喘气。
“咚咚咚!”胖婶不住敲门。
“谁呀?!”李泰小声言道。
“是我!胖婶…”胖婶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就你自己啊?”李泰小心询问。
“就我自己…!哎呦,快点啊,我还得睡觉…!”
“哦哦…!”李泰小心搬来堆在门口的家具,把竹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啥事?”
胖婶撇撇嘴,“我的姑爷!你就不能下去看看吗?那个二丫头闹了半天了,在那…吵的人没法没法的…”
李泰缩缩脖子,“我不敢…!”
“你怕什么呢?你平时怎么应付她的?!嗯?!”胖婶猛地推开房门。
“哎呦!您慢点…!”李泰看看门后无人,赶紧关上。
“我跟她不熟…!她母老虎似地缠着我,我都快吓死了!”
“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平时不亲热着的吗?”胖婶径直躺到他的床上,打起了盹。
李泰推推她,“哎哟,我的胖婶,你怎么在这睡上了!”
“轰…!”二楼的竹墙轰然炸裂,地恸山摇。
李泰打了个跌,滚落在地,胖婶从床上摔落,不偏不倚压在他的身上。
“哦吼…!压死我了!胖婶!你起来吧!”李泰吐出舌头。
唐玉一跃而入,肩上的虎樽炮霍霍冒烟,她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心头火起,怒目吼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精勾引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