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若飞走在阴暗的客栈走廊,他可以感受到黑暗中的视线。
那拙劣的隐藏姿势,粗重的呼吸,加上寒冷带来的抖动,一早就把他们出卖了。
欧若飞却懒得理会,眼下他根本顾不上他们。
“吱呀…!”他推开房门,看见手忙脚乱的风真唐玉。
“快把房门关上…”风真戴着鹿皮手套,手上似乎拽着什么东西。
欧若飞立刻关闭房门走近,“她怎么样?!”
风真的手指拉着胡狼伤口处的一条黑色物什,费力地想要把它拉出来。
那胶皮似的黑色物什似乎拥有生命,拼命地往伤口里缩。
“啊啊啊啊啊…!”
胡狼痛苦地奋力挣扎着,唐玉几乎拼尽全力,勉强压住她的四肢。
“滋溜…!”风真手上一滑,那黑色的物什转眼间,又钻回了伤口,胡狼瞬间恢复了平静,昏睡过去。
唐玉累的气喘吁吁,瘫倒在床上。
“该死的!我的指力不够,拉不出来…”风真气恼不已,她抬起手套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这什么鬼东西…一股子死人味儿…!”
欧若飞拾起被子,盖住胡狼的身体,“如果那个傻瓜在这里的话…可恶…!”
代表死亡的黑色依旧在不紧不慢地侵蚀着胡狼的身体,将她一点一点拖入毁灭。
“阿嚏…!”李泰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清醒过来。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间宽敞安静的病房。
粉白屋顶,粉白墙壁,粉白床单,连来往的人影也是粉白的。
他迷迷糊糊看向窗外,楼顶的大红招牌赫然写着精神病院几个字。
李泰凛然了,我疯了,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真的疯了?
他奋力想要坐起,绳索牵绊,又摔回床上,他惊恐万分,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猛冲过来,“三号病人又发病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性护工猛扑过来,泰山压顶似地将他死死按住,护士拨弄针头,将那透明的液体灌入了李泰的脉管。
“呼…!”令人舒适的风声响起,李泰软软地躺下了。
“啊啊啊…!”他触电似地再次弹起身。
“加大剂量…”一旁医生模样的人大吼大叫。
护士面露难色,“可是…”
医生:“加大剂量…!”
护士无奈,又给李泰打了一针。
“嗡…!”
李泰的耳朵一阵蜂鸣,表情瞬间回复安详,他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刚刚睡醒的婴儿。
“多多注意观察…”医生浑身惨白,毫不在意地转出门去。
护士护工跟着走出,偌大的病房静得出奇。
“啪…!”李泰突然抬手挣脱了绳索的束缚,翻滚着跳下病床。
眼前的画面摇晃着,有些不太真实,“呕…!”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我不是疯子…我要…离开…!”
他嘟哝着撞开房门,走进走廊。
走廊的墙壁和天花板闪烁着白光,带着灵堂般庄严肃穆的气氛。
水磨石地板弥漫着来苏儿的气味,还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带浓血的绷带、发炎的伤口以及腐烂的人肉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李泰手扶墙壁,一瘸一歪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大门。
那大门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李泰脚下打颤,拼尽全力向前挪动。
“他在那…!”身后的几个护工嘴巴突然张开一尺多长,恶鬼似的大吼大叫,“快回来…!你的病还没好…!”
李泰惊恐地回头,转而加快了脚步。
近了!更近了…!那大门近在咫尺。
“你别想逃…!”
“噗!”
一个护工粗壮的手臂劈手按住李泰的肩头。
“啊啊啊…!”李泰爆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嘶吼,回过头对准护工的手腕恶狠狠咬了下去。
“咔嗤…!”
“啊啊啊…!”护工惨叫一声,猛一甩手,将李泰甩出大门。
“咕咚…!”
李泰原木似地混在冰冷的石面上。
“咳咳…!呸…!”他吐出口中的黑血,牙齿缝隙塞了不少毛发。
他伸手揪出,那不像人的毛发,也不像寻常野兽的毛发,这到底是什么?他无暇去想,甩手扔掉那团烦恼。
昏暗的空间让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呲啦…!呲啦…!”
丝丝皮肉的摩擦声从黑暗的走廊中传出。
“啪…!”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
“啊啊啊啊…!”垂死之人惨叫的声音。
阴暗潮湿的声音中透着绝望与痛苦。
声音在空荡的空间内震荡,最终湮灭。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凄惨而阴森。
昏暗的走廊上间断挂着火把,栗栗燃烧着,密封的地牢内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带着墓穴般的沉闷,让人心生绝望。
李泰稳住呼吸,伸手取下墙上的火把。
火把的火星溅落,落在他的手上,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如此的真实,让他迷惑不已。
火焰一动不动,只是尽情地燃烧,李泰举起火把,向着走廊深处缓缓探索。
地牢内的时间似乎变得很缓慢,除了偶尔响起地凄惨叫声,剩余时候便静地可怕,静地阴森,让人心里透着绝望与无助。
“踏踏踏…!”远处的火把一根接一根不断熄灭,如同被一头巨大的怪兽吞噬一般,走廊一点一点陷入黑暗。
“咚~咚~咚!”
一个铜头铁盔的携刀人,在金属盔甲的摩擦下,伴随黑暗踏着大步向李泰走来。
“啊啊啊…!”
李泰尖叫着转过身,身后的大门变成了一条漆黑的走廊。
他毫不迟疑举起火把冲向黑暗。
“呼呼…!”
肾上腺素巨量的涌入心脏,狂跳的心率几乎要把他逼疯。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像极了一只嗜血恶魔。
李泰根本不愿想象如果轮到这个怪物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搜刮着身上最后一丝体力拼命地在黑暗中跑动。
“噗…!”
面前的走廊突然闪出一丝灯火,微弱的光亮照亮了狭窄而扭曲的走廊。
“啊啊啊啊…!”地狱般的惨叫声潮水般涌来,身后突然凸现无数漆黑的手臂,拼命摸索着向他爬来。
“咕噜咕噜…!”
沿着墙面跟着伸出无数的肮脏手爪,试图将他抓住。
李泰翻滚着躲过那片地狱森林,终于看见了走廊尽头的油灯,那盏油灯被缝入了一张脸的眼窝做成的基座,那张脸,是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