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早,一个吼叫声穿过城堡的土墙,传进矮树林深处,激起了一片鸟雀纷飞。在石楼静悄悄的走廊里,加斯特清了清嗓子,再一次残忍地发出如催债一般的每天都按时响起的嚎叫声,确保把大家都吵醒。
艾丽可不会放过这件事,她忍着困意,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顶着蓬乱的脑袋走出去,掐着腰挺直身体,准备痛痛快快地与加斯特大吵一架。但恰逢特殊情况,她在大骂了一通后,加斯特没顾上反击便灰溜溜走掉了,因为他的屋内起了火,他不得不窝着满肚子怒火回屋去灭火。
“我告诉你,你的正经事没一件比睡懒觉重要。别以为你说你的药剂烧糊了,我就会放过你。吵架你可不是对手,别看我不在状态。”加斯特走后,艾丽又跑去他门外尖刻地补充道。
此刻,从加斯特房内冒出来一股像烧焦了兽皮发出的焦臭味,把整个走廊都染的乌烟瘴气。当隔壁一扇房门打开时,一个魁梧的大汉也不禁捂住了他的红斑密布的大鼻子,一只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挥来呼去,粗犷地抱怨了几声。艾丽没精力搭理他,转身回屋重重地甩上了门。但是一个女高音接上了话茬。
“贝特·巴恩!”对面房间传出来一个高昂的声音,“你的硬币是不是藏在内裤里?不然怎么会顺着你的裤子掉出来,哈哈!!这真是个笑掉大牙的笑话。哈哈哈哈!”女人的大笑声持续了很久,简直大笑成瘾,她接着又说,“上次夏令营只有两个人没有中暑,是因为你和杰西尿了裤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真要命!是艾薇特!她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贝特·巴恩(大汉)说话时脸涨得彤红,灰溜溜地钻回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布兰奇起床后就去找加斯特,一进门满屋子的黑烟就把他呛地捂着鼻子退出去了。加斯特正拿着大扇子挥来呼去,窗户敞开着通风,火盆里朦胧可见有块烧焦的兽皮正冒出滚滚黑烟。十分钟后,布兰奇再次打开房门,黑烟已经消褪了,火盆被清空了,兽皮被处理掉了。加斯特坐在凳子上,双手拄着膝盖,一双眼白正端详着长镜。
布兰奇这一刻感到既惊讶又疑惑,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走过去仔细观看那面长镜时,镜子里的画面确实不是加斯特,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盔甲战士,那个悲惨的战士只有半个脑袋,头颅的一边鲜血淋漓。他手上拎着一把长柄锤斧,另一只手抓着一只山鸡。
“这…这是什么东西?”布兰奇惊恐地问道。
“别担心!妖镜很会开玩笑的。应该是倒霉的卡罗斧兵,那家伙问了一大堆愚蠢的问题,最好不要理他。”加斯特说着起身走开了,画面又消失,长镜恢复平静。
布兰奇打量着不由自主地走到跟前去,这时妖镜上又出现了一个画面。是个惨兮兮的青年男子,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棉衣,蓬头垢面,神情十分惶恐。青年男子开口说话了,凄凉的声音直触人心弦。
“查尔斯!我是洛克!救救我!你了解我的!救救兄弟!”
洛克是谁?好熟啊,不过布兰奇没想起什么来,他脑中只是瞬间烙下了这个凄惨青年的画面。他不知如何是好,在长镜上慌忙地摸索着、找寻着,试图发现一个能把那个凄惨青年释放出来的机关,但是没能找到任何按钮,也没有一处长得像。
“这妖镜里的画面不是真实的吗?”他急切地问。
“当然不是!”加斯特断然道,“你最好离它远一点,这东西被下了诅咒,容易把人逼疯!”
“逼疯?”布兰奇气愤地说道,“真不明白,这面破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专门戏弄别人吗?”
“这点我一直没搞明白,至少从闹市拍来以后,我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肯定不是占卜工具!”加斯特正收理满桌子的书籍,偶尔用食指捋过一遍书籍的标题,又拿起羽毛笔在书角位置画个符号。“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它被人叫做‘通灵镜’,是被盗墓人从一座帝王的古墓里挖出来的。相传,一个天才巫师为了使他的国王再见到已故的王后,便制作了通灵魔镜,帮助国王达成了愿望。也有人说,巫师是为了得到主人的夸赞,制作了这个让人疑惑的妖镜。”他说道。
“让人疑惑?”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他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了。这会儿,他又重新打开一本厚实的笔记本,在上面记下几行字:中等材质牛皮已消毒,淬火适宜,时间大于五分钟,因部分烧焦,有异味。他边继续说,“我认为,妖镜真正的原理是:储存了某些死去的人的临终意识。他们在死前最后一刻,所产生的意念力是一种超级强烈的魔力。”
“原来你从市场上拍来,就是为了得到这种魔力!”布兰奇恍然大悟道,他又仔细观察加斯特的两只眼白,“怎么样?能治好你的眼睛吗?”
“你瞎扯什么?我买妖镜是因为它长得太像占卜工具了,我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占卜师。”加斯特回道。
在这时,一只信鸽打扰了他们谈话,它跳进窗户就瘫软在窗台上。是疲惫不堪的西伯利亚,它扔下一张纸条便要离开。
“是昨晚的信,我赶了一宿路。累死我了!反正没什么事,我要回去睡觉了。”西伯利亚说完拖起沉重的身体飞向塔楼去了。
此时加斯特不再像平常那样镇定,他纵起眉头,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捋着纸条,几乎要抹掉纸条上的文字了。突然他又扬起眉毛,愣了半响,似乎在想像。
“太快了!说的是今天。”他自语道,顺势搬起火盆放在书架后面,随后连忙把桌上两只杯子一并拿走,装进一口木制箱子里,“这个时候如果保尔在就好了。”他说道。
“保尔昨天跟一只会变形的人鱼钻进了湖中,到现在还没见着它,会不会出事?”布兰奇问道。
“人鱼?”加斯特微微一愣,但随后他又开始在屋内徘徊,又像是找东西,他急忙吩咐道,“布兰奇!我现在需要你帮助我,等下就教你几个咒语,以防万一,因为务必到了万不得已才能使用。”
“出了什么事?”
“你看吧!”他干脆把纸条递给了布兰奇看,“要是你能快点的话,我会感谢你的。太糟糕了!”他又焦急地补充道。
五分钟后,布兰奇气喘吁吁地来到楼下,向城堡大门口的尖顶楼望去。那边多普拉正躺在一把竹条椅上昏昏欲睡,他的手指悠闲地敲打着竹条板。旁边塔楼壁上靠着一把黝黑的麻线弓。地上还有个小瓷瓶,上面贴着“白兰地”的纸标签。
多普拉听到了动静后便提起了精神,手指立刻停止敲击。他低声念出魔咒,耳廓一下子变得如手掌一样大。布兰奇扔掉了手里的小石头,从楼侧探出头去,对着多普拉的方向说着悄悄话。不到一分钟,多普拉的大耳朵就恢复了原状。布兰奇也匆匆离开了。
不多时,空中出现了几个影子,他们绕到大门前同时现形。是几条健壮的天马,它们长着褐色的皮肤,脖子后面留着长长的、丝顺的白鬃毛。它们井然有序地降落,数十只大翅膀安稳地挥了几下,合在肋棚上,马蹄子十分轻盈地踱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走进城堡大门。它们的背上各有一名巫师,统一的穿着乌黑西装,戴着巫师尖顶帽,胸前都挂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徽章。
随后,多普拉匆匆迎了上来,并在他豪情地劝说下,成功把这群巫师劫走了。大家勉强同意由他带领着参观城堡,其实他们的目的可不只是无聊地参观城堡。
布兰奇跑到了马房,望着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火龙,不知所措。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魔杖。就在刚才,他忘光了加斯特教给他的魔咒。
在高大的马房旁边有一间小木屋。屋内,罗戈兰蒂正蹲在吊锅前,烧着半锅“黑粥”。她想着今天上午也许就忙完了,而且铁链子和枷锁都买齐了,此刻就放在旁边地上,是该考虑一下怎样粉刷被火龙熏黑的墙面了。空闲时,她随手拿起铁链穿进枷锁上,用力地拉了拉,又满意地笑了。忽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惊醒了她,那是大火龙的鸣叫声,短暂急促,透漏着愤怒。罗戈兰蒂连忙扔掉铁链跑了过去。
“走开!!走开啊!!”布兰奇叫道,他被逼到了马房角落,几只小火龙正在围攻他。一只大火龙出现在小龙身后,庞大的身体像座大山,占据了马房的大部分空间。它愤怒地咆哮一声,声音十分洪亮,短暂、急促,使人感到窒息。布兰奇可被吓坏了,连连举起双手,纹丝不动地站着,即使小火龙点着了他的裤子。他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只畜生瞬间就能把他吃掉,或者烧成灰烬。但是大火龙没那么安分,它喷出一条有两丈长的火柱来,把布兰奇吓得连忙躲在一只大木槽后面。不过,幸好罗戈兰蒂匆匆忙忙赶来,她挥起魔杖顺势一甩,魔杖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牛皮鞭。她二话没说,照着大翼龙就是一顿鞭打,直到把它逼进角落,不停地长而沉闷地哀嚎。罗戈兰蒂在回头看到小龙们依然围攻布兰奇后,她的长鞭又开始发出凄厉的抽打声,小龙们接连被长鞭扫飞,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好险啊!幸好你及时赶来,不然他们就要了我的命了!”布兰奇十分狼狈,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土,裤角被烧焦的地方依然冒着青烟。他心有余悸地看看大火龙,抱怨着,“那团火喷下来,你应该注意到了,要不是我躲过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是它们的本能!火鸟在防卫,仅仅防卫!它可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任何人。动真格的话,你绝对不会这么幸运。”罗戈兰蒂的辩解能力也很非凡,“的确是,我听见声音就匆匆跑来了,这是意外!我可以教给你们怎样友好地接触它们。”她竭力解释着把事情化小。
“好了!下次我可不来这里了!”布兰奇收敛了情绪,尽量平缓地说,“你要把你的龙藏好,巫盟会今天来人了。”
“什么?”罗戈兰蒂迟疑了一下,“迟早有这天的!可是变形剂还没熬到时间,该怎么办?要是熬成以后能坚持一整天的,但现在还不行,它们很可能露出马脚的。”她紧张起来。
“救急要紧!先让它们变形吧,巫盟会的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跨入了大门。多普拉拖延着他们!”
“糟糕!这次他们比以往来得时候还晚了半小时呢!”罗戈兰蒂说着匆忙地跑去隔壁小屋了,她又呼唤道,“布兰奇!你来帮我套上枷锁吧,火龙变成一群牦牛的时候就会惊慌失措。”
“我就知道!加斯特叫我来肯定有力气活。”布兰奇无奈地跟上前去。随后俩人把吊锅里的黑粥端来了,开始喂火龙吃下去。幸运的是,他们仅用了一刻钟就搞定了,整锅黑粥依次分配给火龙们,并且它们也吃下去了。当然罗戈兰蒂的魔杖则不停地发出一种强光,能强制打开火龙的嘴巴,或者强制使火龙吞咽下去。
多普拉带着巫盟会那群“贪官污吏”一直在打发时间。他已经麻木了忍气吞声的滋味,几乎对每个人说尽了奉承话,并拖延着他们绕城堡整整转了一大圈。那几只天马相当调皮,它们总试图挣脱缰绳,三番五次地止步不前,等待多普拉上前温柔地顺抚它们的脊背。这点可不容忽视,因为天马的鼻子敏锐到像条猎狗,若被它们嗅到某些异常的烟味,或者丁点古怪的气息,城堡那些魔法狂人可就吃不消了。巫盟会就总想抓住点城堡的把柄,好改改他们不受管制的传统。
但事与愿违,多普拉一不留神放跑了一只天马。脱缰的天马瞬间飞向高空,肆意乱飞,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多普拉并没有失态,继续拖延着其他人,陪他们散步、闲聊。调查员们开始很配合多普拉,他们只是悠闲地讲究着眼前的古风格建筑。但没多久,大家的话题转变了。
“艾伦!我感觉今天不会是让我们打着公事的幌子来参观所罗门的吧?”一个矮个子调查员对旁边的高个子调查员说道,他俩的身高悬殊超过一个人头,偏偏还经常并肩行走。
“如果能喝杯茶,那就再好不过了!”艾伦冷冷地回道。
这时,一个面相比较富态的调查员回过头来,扶了扶眼镜,他假惺惺地一笑,说道,“多普拉先生!谢谢你陪我们参观古城堡。然而一码归一码,我们公事在身,下面也该让我们应付我们的工作了。”
“那是!”多普拉迎笑附和着说道,又连忙指着远处一座朦胧可见的小瓦房说,“那座黄金屋,常年金光四射、富丽无双。我是说,克拉克先生…”
“叫我鲍勃!”鲍勃(富态的调查员)冷冰冰地回道。
“哦!鲍勃,如果能再陪您转一转…”多普拉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改天!我们会专程来此参观一番,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鲍勃就开始吩咐其他调查员,“好了!你们喝茶的时间已经被刚才占去了,接下来是该光荣的时刻了。今天的任务大家比我明白的多,我建议分头走,这样节省时间,你们认为怎么样?”
片刻后,调查员们经过一番交头接耳,大家都点头同意了。随着鲍勃自顾自地走向马房去,其他人也纷纷奔着各大石楼走去了。多普拉目送他们走后,这才又急又恼地走向竖排石楼去。
五分钟后。当鲍勃径直走到马房时,布兰奇已经帮助罗戈兰蒂作好了一切准备。之前黢黑的墙面已变得洁白如洗。所有火龙都变成了温顺的牦牛,并且拴在之前预置的四个木桩上,它们搀和在天马群中一点都看不出来。地上原来散落的好几堆火龙脱落的鳞片,也被罗戈兰蒂变成了几堆石头,安稳、和谐地躺着。就这样,原本事情都会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但是,鲍勃却没有让人消停,不一会儿,他就拿布兰奇烧焦的裤子当话题开涮了。
那会儿布兰奇正在检查铁链和枷锁。鲍勃径直走过去,鼻子夸张地嗅了嗅,“怎么会有烧焦的味儿?你的裤子怎么烧焦的?”他问道。
“哦!是我烧柴火的时候不小心点着了裤角,这才弄的我狼狈不堪,说来真是晦气!唉!”布兰奇假装唉声叹气。
“老实说吧,你们把火龙藏哪了?”鲍勃不动声色地问,眼睛直视着布兰奇。
“火龙?哪里有火龙?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兰奇别开目光,继续佯装不知道。但随后他改变了主意,反问道,“你不过是个探员。我的裤子这样不妥吗?偏偏要跟火龙扯上关系吗?”
“额?”鲍勃看到布兰奇如此大的反应变化,微微一愣,“因为你的裤子和纵火犯扯上关系了。”他说话很严肃,不像开玩笑。
“那你可要搞清楚,我只是受害人。”
“如果你想成为纵火犯,我应该能指认你。”鲍勃似笑非笑地说,“趁我还有这个权力。”
“就算我是,你又能怎么样?吃了我吗?”布兰奇轻蔑地回道。
“那还不至于。不过,新来的!我们走着瞧。祝你好运!”鲍勃匆忙扫视一眼便离开了,甚至没多看一眼。
“搞定了,比我想象中容易多了!!”布兰奇目送鲍勃离开后,微微一笑。
其实大家都在费尽心思地应付着、欺瞒着调查员。众所周知,城堡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和平条约》上的违禁品。像火龙、浸毒箭、勇气药剂等,统统在《和平条约》里面的某章某条上列为了禁忌,包括有条规章上还针对某些情况下对预知术提出了制约,这些原因自然是为维护和平着想。而这里的巫师习惯了懒散、傲慢、无拘无束的生活,根本就没人受约束,所以这次调查员“袭击”城堡,使相当一部分人措手不及。
这会儿,安娜贝拉也不好过,她住在中心的平顶石楼里。自从收到信条后她就一直死死地关着房门,收拾墙上的兽皮。没几分钟,墙边的几口箱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了。窗口处有张书桌,乱七八糟的书籍在桌面上跳来跳去,似乎桌面就是张蹦蹦床。抽屉敞开着,一部分琳琅满目的纸卷正沙沙地跳进去。但是,当一本硬皮书卡在抽屉口处时,此后接连而来的纸卷就开始“叠罗汉”了。她早就疏忽书桌了。屋顶上垂下来几只五颜六色的纸鹤,挥舞着翅膀飞来飞去,追逐、碰撞着。此外,书架顶端还有两只巴掌大的卵生铜镜格外显眼,长得十分相似,似乎连镜框的铜绿都生在相同的位置。
安娜贝拉腾出手摘下一只纸鹤,在翅膀下面唰唰地写下几行字。
“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来。
“谁!”她打了个冷颤,慌忙扫视屋内。她拿起魔杖指着几个箱子轻声念道:“消失!”随即,地面开始抖动,几口箱子开始下陷,像沉水的船一样,不一会儿便沉入了地下。她扭头看到一团糟的书桌,感觉整个脑袋要爆炸了。那些笔记可谓她的重要隐私,哪怕排乱顺序也会毁于一旦,她可不想被鲁莽的调查员发现。而敲门声也升级了,变成了推搡、捶打的声音。她急中生智,指着门大胆地念道:“障眼!”,没错她用了障眼魔咒。
刚做完这一切,门被推开了。是那个被叫做艾伦的监察员,他毫不客气地走进门,带着粗犷地喘气声,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安娜贝拉。
“…嗨!”安娜贝拉尴尬地打声招呼,“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是说,要询问什么尽管问,或者…”
“哼!”艾伦冷哼一声,完全忽视了安娜贝拉。他擅自走进屋内,游手好闲地弹弄几下纸鹤,致使那些小纸鹤都躲得高高的。接着又顺手挥挥魔杖,旁边的摇椅便开始前后摆动,他一屁股坐了上去。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瞄着。站在书架顶端的那两面格外显眼的铜镜马上吸引了这双眼球。
“飞来!”他念了魔咒,两面镜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了他的手里。
“喂!!”安娜贝拉惊叫道,“那种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碰!尤其是不能拿在手里!”
“这样拿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艾伦故作刁难,拿起铜镜故意相互碰了碰,发出几声脆响,“不是怕摔花你的镜子吧?”
“那倒不是,我在提醒你。”安娜贝拉反倒冷冰冰地说道,“要知道,被魔鬼镜害死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大多数人都像你这样,傲慢、无知。”
“咿呀!”刚说完,艾伦这就变得神志不清了。他的眼神变得呆木、散乱无光,脸颊松懈地耷拉着,傻笑声勉强从嘴里发出来。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眼睛一直盯着铜镜。
“这么快就中招了!真是块一百四十磅的臭肉!”安娜贝拉唾骂着,上前一把扯走魔镜。
不过,艾伦这次没顾上说话就又中招了。他惊恐地望着另一面镜子,下颚由于恐惧而微微抽动着,几乎连喘气也不能自理。
安娜贝拉连忙拿开另一只铜镜,转身把它们迅速地放在了书架顶端,抽走双手后她又在衣服上蹭了蹭。
“那是什么?”艾伦惊恐地问道,目光再不敢撇一眼魔鬼镜。
“魔鬼镜。”
“我…我刚才怎么了?”
“恕我直言!”安娜贝拉说,“要知道魔鬼镜的猎物是什么:贪婪的人为魔镜着魔;有诡的人在鬼镜中见鬼!我不得不说你两样都占了,你是个贪婪、软弱的人。要知道,这可不是难听话。”
“你…你…”艾伦已经涨红了脸,恼怒地指着安娜贝拉说,“你欺骗、并且侮辱了巫盟会的调查官,如果你今天能合理地说出那俩镜子的用途,我也许不会把刚才的话当回事,不然你就该考虑巫盟会能不能把你塞进地牢了。”
“你在质疑我刚才救了你吗?”安娜贝拉毫不示弱地回道。
“刚才你只是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死在这里是什么后果。”
“懒得和你争,大伙都知道你们只会惹人讨厌。”
“谢谢你的评价,并且我会亲口转告索拉夫会长。而你,要过上谨慎点的生活了,或许奥尔德也会如此。”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虫!”安娜贝拉气急败坏道,“巫盟会迟早会瓦解的。我从来敢于正视,不拘小节,随你怎么说吧。”
“好好好!这句话足够了,相信你逃不掉你该有的惩罚。就刚刚,你已经暴漏了你的野心。”艾伦的嘴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哪都让人痛,“我会把这些记下来,这不仅仅关系到我个人的问题了,重在你用了‘瓦解’这个词形容了巫盟会的下场。”
“你给我出去!”安娜贝拉恼怒地吼道,“滚出去!!”
“既然你开始认真,我就奉陪到底!”艾伦拿起魔杖指着自己额头开始念咒语,“天眼!”他念到。一道微光闪过后,他额头中间开始扭动,像有虫子钻在里面蠕动着,不多时破开一个小口,一撮眼睫毛拱了出来,继而微微变大,最后长成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眨了眨,露出来一颗橙色的大眼球。
“这是…天眼咒?”安娜贝拉惊讶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你是…你到底是谁?”
“阿尔卑斯的…暗学徒!”艾伦轻轻揉着额头,“人们只知道占卜神婆有两个学徒,几十年前死在北山的俩学徒。没错!别人还不知道她的儿子叫阿尔卑斯。”他转过身来,额头的眼睛正发出一束微弱的光芒,扫视着屋内。
安娜贝拉愣在原地。她的障眼咒可能不再起作用了,就现在而言,她真正要担心的才刚刚开始。
然而艾伦并没有发现任何违禁品,他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那是从窗口伸出的一只干枯的小手,那支手臂伸缩自如,能够自由打弯。它摸索着拿走一本厚大的硬皮书。最后艾伦断定这只手是安娜贝拉的同党伸来的,便匆匆跟随而去。而安娜贝拉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同党,她知道这是谁。那是几天前的事,修鞋匠彼特曾向她借用《魔法史记》。碰巧那天她心情不好,没有借给他。所以彼特今天就跑来偷书,他在楼后的窗口下方,把胳膊伸长了数十倍,偷到《魔法史记》后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鲍勃从马房走后一直也没闲着,他找哈德利了解布兰奇的情况。因为在以往城堡来了新人的时候,他都会找自己信得过的人了解一番。这次也不例外,他们一直在那间用来配制药剂的小屋聊了很久。那间小屋昏暗无比,常年不见阳光,屋内不知是哪儿隐隐发出一股霉臭味。墙边有个三层木架,堆放着各种试管、器皿、砂锅。木架旁边有个抽屉柜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着上百个抽屉,每个抽屉上还贴着一张纸标签。他俩围坐在书桌前一直低声地聊着,桌上有盏孤单单的蜡台,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哈德利进屋提来一只砂壶,开始沏壶茶。
“我搞不懂,马房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鲍勃这副一筹莫展的神情已经保持了很长久了。
“这点我不得不说!他仅仅很像幸运儿,而真正的幸运儿绝对不会是他这样。其实…我怀疑他是…他是…”哈德利说着凑近鲍勃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什么?”鲍勃听后惊叫出声,“他是活…”
“这…”哈德利强制打断他,顺手把沏好的茶递放在鲍勃面前,“只是怀疑!奥尔德被蒙骗的不轻,他决定要帮那个假幸运儿,而加斯特总是傻乎乎地一切听信奥尔德。”
“他们…”鲍勃惊恐道,端起白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愣了半响接着说,“他们不会得逞的,奥尔德已经成了通缉犯,而加斯特也得意不了多久。”
这时,屋外响起了天马刺耳的鸣叫声,简直像金属摩擦的声音,听得人牙痛。鲍勃匆忙走出去,屋外那只天马已经焦急地走来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上前抚摸着天马,夸赞道,“刚才还夸过你有两下子,居然能摆脱多普拉。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天马迟迟不肯开口,他扫视哈德利一眼,“没事儿!是自己人,说吧!”
“鱼鸟,一只被射杀的鱼鸟!就在后院!”天马发出尖锐的声音。
“什么?”
“我听见了一声惨叫,当我朝天上看时,便看清了插在它胸口的那支箭,像死神一样的毒箭。我四处观察过,没发现有异常。鱼鸟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停止挣扎了,我闻不出它的气味,似乎射箭的人在千里之外。”天马又开始惶惶不安,“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可一定要严惩呀!”
“好的!别着急,这种猎杀非常忌讳,带我去看看。”鲍勃不再耽搁,抓住马背上的铁链翻身骑了上去,他们朝城堡后院飞去。
同时,加斯特也已经把布兰奇拽到了楼下。多普拉拖着笨重的脚步跟在后面,他跟他们告别后就回到了门口尖塔下。加斯特和布兰奇则抄近路走去后院。
“要赶在别人之前去,有人猎杀鱼鸟,但是偏偏死在城堡里。而且有个胖子已经知道了消息。”加斯特歪着头,把脸避开阳光。他即使没有眼睛看路,脚步依然比布兰奇走得快,“联盟法规有禁止猎杀高级动物的规定。”
“那张纸条上都交代得很清楚了,为什么奥尔德不让我们阻止这种事?至少我们能把那只死掉的鱼鸟藏起来。”
“奥尔德之所以这样安排,应该是打发走巫盟会的调查员。当然,城堡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儿不能让他们跟着添乱。”
他们走到空荡荡后院,隔着草坪,一眼便看见了那只趴在沙丘上的花斑鱼鸟。它被黝黑的弩箭射穿了身体支在那里,尾巴因痉挛而大展开,脑袋下垂着。它的周围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仅有几个隐约的猫脚印。
“弩箭!”加斯特凑上前闻了闻,思索着说,“应该是浸毒弓射出的箭。”
“它的眼皮…”布兰奇仔细观察着鱼鸟的头部,“是黑色的?还是淤青黑色?”
“是一种蔓毒,而且无色无味,它死前没有挣扎。”加斯特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布兰奇你也退后吧,那个胖子探员来了。”
刚说完,身后传来了马叫尖锐的叫声,鲍勃骑在背上,他们从石楼后飞来,擦过楼壁便匆匆地着陆。落定后,鲍勃首先谨慎地打量着布兰奇和加斯特。
“调查员来调查现场了,我们可能妨碍了你。”加斯特嘲讽地说道。
“很显然。不过,这个神圣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你知道吗?”鲍勃走上前,开始观察鱼鸟尸体,“这可是最禁忌的事儿,偏偏在这种时刻。”
“不知道!无辜的人消息总是最少的,也希望巫盟会能给大家一个说法。”加斯特转身走开了,布兰奇也紧跟其后,“再见,鲍勃!”
“再见!”等加斯特走远后,鲍勃又阴森一笑,“你们可要忙些日子了,据说明早会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