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靖从天鹅绒的被窝里探出一颗毛乎乎的脑袋,看着清晨的阳光斑驳地照进厚厚的棉布窗帘里,纯洁却不透彻,旻煦打在这个睡眼惺忪的女孩眸子里,竟泛出了一丝浅浅的银白。
她知道这片庄园的天气大部分情况下是由菲兹威廉的情绪决定的,那么想必他今天有个不错的心情了。
将一头清爽的马尾高高绑在脑后勺成一个小刷子,洗漱之后便身着一身宽松的浅灰色t恤和三分运动裤下了楼。
菲兹威廉早上喜欢干什么呢?是睡个懒觉?还是看看书?或者是欣赏戏剧?
艾靖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心里念叨着。
一身侍者装束的罗宾快步走上前来,礼节性地伸手扶住艾靖,打算让她走下最后三个楼梯。
“不用了,谢谢罗宾,我还是一个年轻人。”
艾靖礼貌地微笑道。
罗宾的脸上浮过一丝惊诧的褶皱,旋即又再次露出谦和有礼的微笑
“您的早餐还在做,请先用一小碟餐前水果和一杯鲜榨蔓越莓汁,罗宾建议您出门散散心,庄园不大,景致还是非常美丽的。”
“好的,谢谢。”
冰魄寒气能助人平静心绪,缓解疲惫,是神使静下心来潜心修炼新招的宝地。
艾靖在宫殿内的冰室里回味着林麒教她的控风之术,竟然能在脱离灵珠的情况下在手中第一次凝结成了一道带霜的风剑。
冰室里的温度太过于寒冷,又令人难以捉摸。初进冰室之时倍感清凉,冰沁的空气冒着寒气流动着,颇为爽心悦目。但冥想时间久了,人的血液将会逐渐凝固起来,最后成为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冰雕。
“看来这个冰室只属于菲兹威廉一人,不宜久留。”
经过白虎淬炼过的艾靖抵抗能力较同龄人而言要强上数倍,即便如此她仍旧觉得此地的属性与她内心所期望的属性大不契合。
不作多言,艾靖将拳头狠狠攥紧,手中结了霜的风剑被压缩挤爆,荡开一圈寒星。
她将冰门轻轻地掩上,接过罗宾送来的蔓越莓汁,清甜酸爽的味道瞬间灌满了喉咙。
艾靖随意地漫步在庄园里,一路上不断的有小精灵向她殷勤地打招呼,自己的雌鹰---天狼此刻在人工湖的上方展示着英姿飒爽的回旋飞,长着尖利脚爪的鹰足时不时地掠过水面,激起一阵浪花。
“菲兹威廉怎么还没起床呢……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喜欢赖床哈哈。”
想起菲兹威廉平日里一副正经傲岸的样子,又想到此刻发丝凌乱,睡眼惺忪地呆在床上不想起可爱的像只大猫,艾靖忍不住莞尔一笑。
后院别有洞天,坐上复古的蒸汽小红火车,投进一块银片,便能带领艾靖参观后半个庄园。
艾靖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口覆盆子送入口中,红火车咕噜咕噜地带着她穿过绿荫森森的草地和勿忘我花花海,有着深入骨髓的蓝。
接着,她便看见了绝对惊艳的一幕。
温泉泳池是随处可见的,像这样水质清澈又带着精油按摩功能的泳池也不在少数,可是泳池旁那一具完美的身体吸引了艾靖的目光。
一米八七的身高有着豹子般的肌肉曲线,威严而张狂。强健而不显蛮横的肌肉勾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得彪悍,少一分则显得不匀。
菲兹威廉白种人的肤色里带着淡淡的古铜色,细小的水珠顺着鼓起的胸肌缓缓流淌。
这头英吉利高地上的金毛狮子恣意地伸展着威武的腰身,阳光打在他身上竟反射出一层金披。
他仿佛是倦了,于是就自然地甩甩头,水滴从珀金色的头发里渗透出来,在临近颧骨前汩汩地凝成一束滑下棱角分明的英脸,那刚刚从水里出来的蓝眼睛还有些湿润。
似乎是察觉到艾靖的凝视,菲兹威廉连忙转过头。
一时间,两人相默无言。
“哦!”
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交织着羞涩,惊喜,恐慌的情绪。
而艾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俱半裸的男体,年纪尚幼的她仅仅只是惊叹于菲兹威廉那美好的身材。
“帅哥你身材不错呀,”
艾靖拍着他结实的肩膀,搞得眼前的小伙子浑身冒热。
“你要不要披一件衣服,如果你这么不想被我看的话”
她说着拿起椅子上放着的修身黑白休闲服。
“不……我不是不想给你看,我……”
菲兹威廉侧脸一红,露出了难得的羞涩,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啊呀快穿上。”
两人在草地旁的大理石餐桌旁用完了早餐,吃的是蘑菇和不同款式的培根以及新鲜的生蔬菜,一杯带着柠檬的红茶拿铁便开启了精神饱满的一天。
中午,雪精灵们似乎特别忙活,罗宾在清点着菲兹威廉收到的礼物,然后依照菲兹少爷的想法,将它们付之一炬。
艾靖紧锁着眉头,疑惑不解地抬眉望向菲兹威廉。
“菲兹威廉,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她不懂了,但又不想在这种特殊的时刻贸然发问,便只好自己思索。
骨感纤小的双手插着裤兜,艾靖透过疏疏密密的碎刘海凝视着黑着脸的菲兹威廉,在灰白色的光线下,这具极具线条感的轮廓此刻显得堪堪寂廖。
傍晚,一众小精灵为菲兹威廉做了非常豪华的正餐,依旧是以法餐为主,却是艾靖这辈子吃过最棒的法餐了,以半生或六七分熟的肉感和腻滑的鹅肝让艾靖心中不禁大呼过瘾。
“怎么样,要来一点红酒汁么?美丽的小姐?”
菲兹威廉身着熨挺的定制黑色huntman西装,浑身与生俱来的冰冷此刻也悄悄收敛起来,暖黄的烛光下,那蓝到浅色的眼眸子里竟也有了融融的暖意。
“cheers。”
“祝你生日快乐,菲兹。”
艾靖真诚地说道,她想好好地祝这个神秘又忠诚的男生在今后的日子里开开心心。
“我发现……”
菲兹威廉突然探过身子,脸部瞬间放大数倍,艾靖乜斜着一双醉眼瞅着他。
“你说菲兹的样子非常……迷人。”
“怎么迷人了……”
艾靖此刻恍恍惚惚,只是小眼瞪大眼地和他对视着。
“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在你的语气,眼神,口吻,气息上,都很迷人。”
他离得太近了,艾靖只能闻到他脖子里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别动……”
菲兹威廉似乎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颤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艾靖的头发,
“你本质上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蕴藏着无限的爆发力和中国女孩的温婉……我真的好幸运能遇见你。”
艾靖差点没笑出来,温婉这个词绝对和她八字不合。
两人闭上眼睛,有点期待地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烛光在白墙上透出两抹阴影,它们彼此靠近,却胆怯的不敢前行。
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赶紧做回原位。
罗宾一张苍老的脸透着喜悦的火花,激动地对着菲兹威廉说,
“少爷,罗宾有一个好消息。”
菲兹威廉紧绷着不悦的神色稍微地松了松,他清楚罗宾的性格,没有天大的喜事,他一直云淡风轻。
“哦?什么?”
他直起身握着高脚杯,问到。
“您的父亲为您送来了生日礼物。”
气氛霎那间凝滞了。艾靖看着菲兹威廉的神色,瞧着一抹兴奋的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耳根。
“哈哈哈哈哈哈,爸爸还记得我!”
他突然幸福地大笑起来,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像是一个藏着枪的小孩遇见了失散多年的父母。
“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
菲兹威廉猛地跳起来,也顾不上幅度过大的动作把硬挺的西装弄出的褶皱。令艾靖和罗宾都吓了一跳。
“罗宾!他里面写了什么?他是不是还关心着我?!”
人在过于激动的情况下反而不愿拆穿一刻的惊喜,宁可藏着掖着让这一瞬间的激动时间再长一点。
“少爷,罗宾不能自己打开礼物,还是您来打开吧。”
罗宾欠了欠身,将沉甸甸的烫金礼盒双手捧上。
“好呀,看上去很重呢!”菲兹威廉感激地看看罗宾,开始用力拉扯着上面紧紧绑缚着的红色丝绸带。
艾靖看着菲兹威廉这样开心。在欣慰的同时心里也不禁疑窦丛生,她必须要问个清楚了。
艾靖从座位上离开,缓缓靠近这个高兴的合不拢嘴的他。
当她来到他的身后时,极度复杂的情绪和苦苦等待的悦乐刚好消失了,四周的空气迅速凝结。
艾靖和罗宾大惊,纷纷运起各自的神息抵挡这股瘆人的九幽寒气。
来自黑暗之神子嗣的愤怒,令远方难得的晴天顿时黯淡下来,阴云再次笼罩在这暗的国土上,天雷滚滚,水汽氤氲。
哪怕是艾靖再怎么控制风的元素,菲兹威廉的愤怒挑起的阴风还是化为了阵阵狂风,粗旷地席卷了远方的森林和湖泊。
他瞪圆了一双被美酒和佳肴迷魂的眼睛,盛着罕见的暖意和爱情的蓝眼眸又一次被严冰笼罩,暴怒的红血丝一点点蔓延了整个视线。
“你干什么?!”
被这副雷霆愠怒的模样所震惊,艾靖的吼叫霎时间哑在喉咙里。
“王八蛋!!!!!!”
他仰头发出苍龙一般的悲鸣,寒冷的泪水瞬间洗湿了他的脸颊。
“咔嚓!!!”
“咔嚓!!!”
窗外的天雷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的大地也微微一动,罗宾和艾靖纷纷避开。
“咣!”
酒瓶落地的声音。
艾靖这才发现了那件让菲兹威廉丧失理智的礼物。
是两瓶被怒砸的支离破碎到稀巴烂的轩尼诗白兰地。
“天啊……”
艾靖缓缓蹲下来,手指抚摸着这两瓶被摔碎的好酒。
“你别摸!”
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狠狠地将艾靖从地上拽起,艾靖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不清楚眼前这位暴怒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菲兹威廉嘴角抽搐着爆出一条青筋,一张威严的英脸上盛满了呆滞的怒火。
“叫你别摸碎片!会受伤!懂吗!!!”
“干什么啊!我又没有真的受……”
下面一个字艾靖再也发不出了,她的嘴被菲兹威廉不由分说地封住。
两人的初吻葬送在这沉重而强烈的情感里,互相吞噬掠夺,而这种感觉带给艾靖的,只有菲兹威廉舌尖上的苦涩和悲怆。
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死死地抓住艾靖这根稻草,用尽全力地让她融入自己的世界里,死死地抓住,再不放手。
“我的爸爸……是英国魔法部部长。也是黑暗之神的传人,拥有……最他妈纯正的血统!”
短暂的松开,他扬起头喘息着,艾靖似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里面滚热的胸肌烫的她发疼。
这个结果丝毫不让艾靖惊讶,自从她看见他卧室里的五色瓷,便早已猜出了五六分。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诉说。
“可是,我的妈妈为了生我难产去世,我一出生便邪象四起。炼狱的幽魂起死回生,在英国的土地上肆意横行,动物园里的恶狼嚎叫连月不止,无数黑暗势力似乎响应了我的出现……”
他抽咽着揉着眉心,脸颊已被泪水洗红。
很多人说我是一个邪星,属于一个早已被遗忘的种族,不属于神族的一员。而我的父亲觉得我的出现导致了我妈妈的难产,因为养下我的代价太高了,母亲要承受非本族血统所带来的异常能量,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在英国魔法界,没有一个合格的父母敢给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喝烈性威士忌,这是犯重法的行为,除非……这个孩子被扫地出门了。”
艾靖目光闪动地注视着这个可怜的人,剩下的故事她也不用猜了。
身着华服,接受贵族学校的教育,却是默默地承受着无数人的指责和谩骂,背负着本不属于他的命案,父亲在他十七岁生日之际和他决裂,这对一个刚刚到17岁的孩子而言,是不是太残酷了。
艾靖定了定神,用瘦小的拥抱给予着他丝丝温暖,驱赶着他身体里汹涌的寒意。
“那个晚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他吻住了我,抱住了我,从那一刻起,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实在是,太一样了。”
许多年以后,艾靖拿起生锈的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自己的回忆录。
“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
“答应我!!!”
“我发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一定陪着你。”
“谢谢你,我的艾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