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明灭浮出的几许暖意,恬恬地在掌心里晃荡,升起冰融般的刺激令一架即将陷入永久昏睡的僵躯,从彻骨的寒冷中幽幽转醒。
这是她呆在冰牢里的第二天。
上半身全部的气力在几秒内猛地凝聚起来,才成了艾靖借以支身站起的力量,然而,撑墙走了几步,那几许稍稍恢复的气力又如游丝似得飘去。
一时间视线再也无法聚焦,她顺着天顶投下的几线曙光迷离地望向出口,双脚挣了挣,竟是再也没力气前进半分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索性一屁股跌回地板,两只手肘子搁在膝关节上撑起默垂的头颅,不言也不语,仅是着目在脚下的清透冰板上,鼻翼翕动间冰面随之迭起一重沉笨的水汽。
中国天庭的七大牢房是举世闻名的酷刑之所,分为金,木,水,火,土,音,冰,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只有犯下叛国等重罪的甲级囚犯才会被押于此处。不料时过境迁,在今日的和平年代里,区区一个平权领袖就被打入一级大牢,那么某些流窜法外的人又去了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艾靖纹丝不动地维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好似森森古堡里的雕像那般,若不是嘴角始终隐现的一抹讥诮,倒还真像个死不瞑目的斗士。
在一方冰寒天地间,唯有头顶上的曙光成了她心尖上的期盼,柔柔的光虽不能照亮整片黑暗,却给予了不断崛起的人们以源源不尽的希望。
“没了你我肯定活不成。”
艾靖凄迷地抬起头,一双扑朔着寒气的双眸直直地望向那个渺小的洞口,几许感恩,几许热烈,在这一刻尽数给了洞外骤然间调亮的光,
“日出了……”
流入的金光一泻千里,冷热交锋之际冰原上大片冷光丛生,腾起的水汽白雾刹那间将艾靖的视线填得满满当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待白烟散尽过后,她再次梦回初来牢房的前一天。
可坐四百人之多的法律事务司此时空空荡荡,唯有阵阵通往冰牢的风被金属栅栏碎成丝丝缕缕的寒气,嘶吼着灌入一方诺大的审讯室,三点昏黄的汽灯光芒在风中兀自苍茫飘摇,正如坐在审讯者对面的艾靖,一张堪堪抵抗寒流压迫的脸拧了拧,旋即印入面前人两丸骤缩的瞳孔。
“呵……”
艾靖挑起一端眉毛,锐眸电闪间朝着居高临下的审讯人瞥了眼,
“本人唯一想说的是……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被压迫的妖族迟迟得不到平反。”
微缩的双眸忽地裂大,她猛然抬起头,一面素雅的五官结出森森笑意,
“因为同为妖精的你,却置自身群体的利益于不顾,反而尽一切办法洗白自己妖族的身份,同神族的某些污吏狼狈为奸,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唯以恬不知耻四字来……”
“住口!”
审讯官气的拍案而起,站起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将一对假人耳甩了下来,两根尖耳朵红的恍是迫至临界点的炸弹,
“你年纪小小还信口雌黄!却不知何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于己不利的环境下谁还听你这些大道理?只有独善其身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坚持所谓真理的人才是傻子!”
“是啊,正因为有你这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才会让不公不正之势大行其道,”
艾靖刷地腾身站起,昏黄的灯火绕过日益修长的身躯倾泻下来,两人鼻尖对鼻尖不过一指距离,
“在这个互相利用的世界里,随着历史洪流的推进而能够真正被人铭记的,只有那些正在与自己斗争的勇者。”
面对涨红脸的妖精,艾靖扫了眼包裹着他矮小身躯的西装革履,双唇开合中遣词句句凉薄,
“我常听得一句话,叫做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可是我们哪来这么多外敌?真正的敌人……是那帮脑满肠肥的顽固势力,是你这样麻木不仁的自私鬼,是亡羊补牢的国人自己……”
她背过身,仰起头冲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瞅了瞅,一筑脊梁骨僵了几秒便再次解封,
“不就是在冰牢里走一遭吗?比酷刑可怕上万倍的东西多着呢。”
回头望向身后那位哑然无声的妖精,她随意笑笑,将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斜斜睨视几秒,一甩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便挺身朝着寒风涌入的地方走去。
“噌。”
玄铁门打开的声音激的艾靖混身打了个哆嗦,但她并没有睁开眼,仅是将气若游丝的身躯嬴嬴缩紧,对一盘推进来的饭菜看也不看。
她已经连续两天拒绝进食了,如果算上今天应该是第三天,如此下去,仅靠墙上冰屑为生的她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样的自我折磨。
但如果吃了这些饭,是不是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屈服?
“想让我妥协?作梦!”
在狱使即将关门的瞬间,艾靖小小的身体像是冲了气似得从地上一跃而起,凄寒的眸子蔌地抖向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远去的脚步声刹地一停,狱使长回过身来,见一泽金光顺着艾靖盘起的双腿袅袅而生,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回了几许红润。
填充满屋的金光风卷残云般逼的阴暗角落无处躲藏,却怎也扫不尽他心中对这个嚣张犯人的憎恨。
“真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有几把刷子……拿走了灵珠封死了虎脉,居然还学会了双元素?怪不得两天没吃东西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力……”
想起被她打伤的几个狱警,这个五十岁上下的头头就一阵怒火攻心,
“看来必须要实施鼻饲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法律硬!”
“对一个本无意破坏法律的女孩实行鼻饲这样的酷刑,怎样都算是让我见识到了天庭的不义!”
一把突如其来的清音沉声将他喋喋咒骂逼回了嗓子口,大怒之下狱使长急转一张气到走形的脸,戾气四溢的眼神越过重重黑暗,誓要将那个打断他的人看个清清楚楚。
“咣!”
走廊尽头的门轰然倒地,万丈光芒同一蒙仓皇逃窜的风中乱尘汹涌袭来,炸的狱史长急忙捂住了眼。
待他堪堪地再次支棱起双眼时,一张骂骂咧咧的嘴顿时失了声。
“林…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