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艾靖就像消了声的枪口那般,再难吐出一个完整的字调。白灵正听的认真,只见艾靖默默垂了下头,挺而圆润的小鼻尖悬在一碗米饭上方无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我看你还是挺喜欢菲兹威廉的嘛。”
觉得年夜饭的气氛太沉重了些,白灵不禁懊恼自己为何旧事重提,
“我看你还是去找他说说话吧,别给自己寻不开心。”
“我干嘛要去找他啊!”
艾靖硬咽下一口卤肉饭,喉头却不慎哽了哽,险些没把饭喷出来,
“我又没做错什么,是他自己太患得患失又无法理解我的价值观,如果他选择理解我,哪怕不是并肩作战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些许湿润的双眸微微胀着,任虞怡的手轻轻搭在背上,
“在如此艰难的情境下,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对我报以理解,你能明白这种痛吗……”
“你们俩都没做错什么。”
白灵嘴唇动了动,虞怡已经接上了话,
“这可能不是价值观不同的原因,而是你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她将艾靖一口未动的奶茶又加了半块方糖,旋即推到她嘴边,
“多喝点甜的,你们俩在新的一年里也会甜甜的。”
“是啊……”
温润的甜蜜奶茶在喉头推动之下滚进胃里,暖暖的翻起些微冰融的感觉好不舒服,也让艾靖那持续暗淡的心稍稍放出光来。
“我觉得你应该向他道个歉。”
感觉艾靖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了,白灵伏下身子,将视线停在她面前认真地说道,
“在一场恋爱中,道歉不意味着你错了,而是一种形式上的退让从而让对方感受到你对他的珍惜,这对男对女都是一样,况且你当时对他的语气是有些过了。”
白灵并没有连珠炮似的对着她唠叨,不紧不慢的语气反而像是一股清凛的泉水,不知不觉中打消了艾靖的火气。
她开始自省起来,突然意识到不论是在哪次争吵里,菲兹威廉从没对她动过火气,即便再如何失望也好愤怒也罢,始终保持着一贯绅士般的克制和礼节。
这样彬彬有礼又专情的男生,自己却不小心伤了他,是否太自私了点?
“他眼睛为你下着雨,心却在为你打伞,”
发觉艾靖露出了少有的沉默,虞怡赶紧趁热打铁,细声缓语道,
“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把你当宝贝宠的男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关心你,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窗外的雪仍是密密扬扬的下,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大了起来,空中的细碎冰粒于旋舞间如若点点水钻,一路携着灯笼烟花的光,将艾靖的脸印的火红。
这个吵吵嚷嚷的除夕夜里菲兹威廉又在干什么呢?在中国的他无父无母,又不喜热闹,此刻是不是一个人躲在空旷的庄园里吃年夜饭?还是有罗宾陪着他?
她仰头饮下一大口奶茶,入喉温热的满足抚的她她闭上了眼,却怎也赶不走脑海里那伫威武且强壮的身影。
这头英格兰雄狮就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朝她转过身,与两人在广式茶楼里的初次邂逅一般无二,那张轮廓深刻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正如窗边这场下的正浓的雪,清凛却令人心酸。
上下牙轻轻阖动几许,发出“咝”的一声,艾靖从那段青涩的回忆中悠悠回过神来,再睁开眼,心头上的背影仍不死不休地在眼前迭迭重现。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就在门外!”
这气息绝不会错!它清冷,孤单,桀傲,和一派人声鼎沸的新年景象是如此格格不入。
还未等虞怡和白灵有所反应,就看着她飞似的冲了出去。
她步子跑的越来越急,仿佛害怕自己稍稍一缓菲兹威廉就会消失不见,他如她的救命稻草兀自僵立在人海里,直到艾靖撞了好几个人后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异常。
一回头,那张令他又气又爱的雅致小脸就在他视线里晃荡。
“傻子,你在这里究竟站了多久?”
艾靖望着那张被冰雪冻青了的脸,寒风将他的一头金发鼓的如狮毛那般蓬松,
“为什么不回家呢?”
她抬起一只小手,用掌心温暖的力量为他驱赶着颊侧的严寒,双眼尽数被一泽水似的哀伤占据。
菲兹威廉仅是侧过脸,任几抹小巧的指腹触上早已麻木的皮肤,闭上眼静静感受着艾靖用行动向他传达,心头迭起的忏悔情意,
“你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脸上的表情随之冰融,在那双小手即将滑下面颊的一刻轻轻将他们握在两只大掌里再不松手。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阵阵颤意,他鼻翼上下翕了翕,重重地叹出一口白汽,
“我能没有家吗?”
“不能。”
艾靖再也没有底气去争执些什么,也不想再和这个在大雪天里站了几小时的傻子吵架了,就让那些所有的不快如化为废墟的爆竹那样,埋葬在逝去的一年光阴里。
“跟着进来吃点东西吧,我们还有好多菜没动呢,”
艾靖抬起头对着他灿烂一笑,握着他双手的力量也在冰融的气氛里增了几许,
“三天以后就要开始去别的城市进行学术考察了,这次我们要去哪里呢?”
“去漠河,在上个暑假里那座小镇就开始向外散发出异常能量波,这次前去看看或许会有所收获。”
两人携手再次回到这个热热闹闹的餐厅里,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融的他们心头暖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