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熊躯倒下了,飞扬的尘埃沾满了一身的腱子肉,焦黑的铠甲早已不见冷光锃锃。
虞怡……她到底是怎么翻盘的?战熊的幻象和烈火一齐在瓦列里亚面前挥发消逝,一双蓝眼睛印入落叶的秋黄。
“锵——!”
几十双眼睛寻着凤鸣望去,一点红芒从乱烟之中凛起,扭身对准一轮青晃晃的白日直飞过去。
裹身的赤云消散了,高空多了个不可方物的使者,南墩痴然的注视成了虞怡最好的催护,
小羽背上的羽翼……是朱雀赐予的神力吗?在关键时刻挺身护主?
那一对光华绝伦的双翼生自她的两肋,无数枚尖而锐利的细羽一路织起,一滚血榴石将羽锋镶得灿然生辉。
她鸽子样的身段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飘扬的红发是艾靖心头雀跃的火焰,单膝落地的姿势敲定了翻盘的事实,足下倒地不起的巨熊将虞怡衬的犹如天神。
“好美的羽翼……没想到小羽这么快就把朱雀唤醒了。”
一袅轻烟环上了艾靖的腰,白虎的双眼却丝毫没有她那般欣喜若狂,
“这并不是朱雀的羽翼,”
沉息一呼气,灼热的虎兽气息往艾靖心头重重压上一记,笑容也被涌上头脑的慌乱隐了去。
她像白虎那样略抬起双眼,脚步跟上了虞怡的身形,把眼神的聚焦点调在了瓦列里亚身上。
小羽的双翼,颜色好奇特啊,虽然称得上红色一列,又像是透了点紫的石榴色,好像不在圣域五大元素色之内吧?
即便怀揣着同样的疑惑,南墩却先艾靖一步,伸臂将虞怡牢牢归到身后。
只是可怜了周遭的参天古木,经两位神使这么一折腾,其中一棵形容枯槁的已是站立不稳,躯体在风里干摇几下,从半空中轰然穿越到了地面上。
“你可真是幸运,这都能赢。”
飞溅的泥尘撒出伞的形状,瓦列里亚动也不动,心虚的学生们擦着她的肩飞似的逃了开去。
那双幽蓝眼已经没了兽性,尘土粘的她金发灰扑扑的。
“虞怡能赢自是有她的道理,”
四人随那声清音叱来的方向望去,入眼的依旧是风吹落木的画面,而那一记清亮的魔音却是耳熟的很。
他们深知,吕鑫教授的功力足以将肺腑的力量推扩到百米开外,
“而你,斯文托维特小姐,滥用战熊的力量既是违反了校规,也有损于你的……身份!”
直转急下的语锋被各个感官迅速捕捉,艾靖自然而然地瞟向瓦列里亚———
几番决斗之后她的脸陈出疲乏的慵懒,自是无暇留意一根微微弹动的食指了。
瓦列里亚对小羽之前如此无礼,应该不仅仅是出于嫉妒吧……可是做了三年flatmates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啥过节的。
“南墩,麻烦你送小羽回宿舍休息吧,”
穿越百里的长声消失了,吕鑫瘦高的身影随音而来,林间的回音好似一幕抑扬的帷幔,
“至于斯文托维特小姐,”
从托腮的姿势里抽回头,艾靖微抬起眼,刚好对上一点鹰钩儿似的鼻尖。
她那直且细的鼻梁刷到眉骨方才堪堪停住,瓦列里亚的手抖的更慌了,
“五分钟之内速去校长室报到,这十多条违禁校规的内容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艾靖,请等一下,”
吕鑫又喊住了艾靖。她正打算跟上南墩和虞怡呢,一只脚旋即从半空中退了回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吕鑫教授单独站在一起,除去对吕鑫教学水准的肯定与敬重,她对这位严肃的中年女士无甚了解。
不过,此刻艾靖莫名地想拍拍吕教授的肩,或是安抚她起伏的情绪。她负手而立的背影佝偻得令她心疼。
“白虎说的没错,小羽之前变出的羽翼并非朱雀所为。”
一段渐垂的脖子动了动,秋日的雨珠儿零散地落下,几朵云在吕鑫上方结成了一幕的阴网,
“她的实战能力离南墩还差个两三成呢,方才你所见到的那对翅膀,不过是旱魃的垂青。”
旱魃……艾靖又想起天文图似的画卷了,
“吕教授,请问这是否与天启九仪有关?”
“想必校长告诉过你关于天启九仪的秘密了。”
秋雨下的大了,一滴滴雨露经树叶滤成了绵密的水珠,沁骨地冷,
“是又不是,唯一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改变天灾的,不是象征着命运的轩辕剑,而是旱魃。”
吕鑫的音量很轻很细,满耳琐碎的雨声混入了它,将那缓缓道来的陈述磨砂出悠古的气息,
“女神旱魃是第一代轩辕剑剑主黄帝之女,而对于旱魃的法力从何而来却鲜有人知,只道是她巫术高超,或是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这名字同逆天改命的法力本身一样掷地有声,艾靖摸了摸下巴,一列回巢的归鸟在雨声中啾鸣,
“其实旱魃真身并非为黄帝之女,而是由不死鸟随轩辕剑临世所变,在后人编撰之下被归为了黄帝的直系血亲。”
“所以旱魃之所以能改变天灾,使得圣域风调雨顺的能力是来自于不死鸟的翅膀?”
菲兹威廉告诉过她关于不死鸟的传说,他说,这来自东方的惠泽是罗宾为他而踏上这片土地的执念,也唯有不死鸟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每闻天灾降临之际,便自焚为骨肉遗灰,尽其精血之力而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
秋风吹起吕鑫渐白的发梢,嘴角的笑意也显出了几分苍皱,
“小羽她的幻术天赋异禀,在同届的学生里称得上数一数二……之前的沙火阵便是由她自创出来的,不愧是旱魃的后人,继承了她举世无双的幻象迷术。”
好比淡水下潜藏的一滴蜜露,吕鑫的语气依旧是平静而严肃的,内在的骄傲却是毫无遮掩。可是吕鑫教授是怎么知道这个连艾靖和虞怡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呢?艾靖心神一动,那对光彩照人的羽翼拍打着她满心的沉思。
“等等,难不成吕教授您……”
她渐渐听不到雨落的声音了,身畔流动着回暖的风和骤起的雾汽,裹挟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整个林子氤氲得如同一个小小的秋日仙境。
一挽飘动的袍者现身在雾中,羽翼放出的光将吕鑫的鼻尖映出一笔利喙的形状,
“您就是不死鸟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