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两相欠
作者:那梦无      更新:2019-07-21 11:19      字数:2308

面对韩凌的疑问,唐越儿并没有回答,她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

她笑嘻嘻的去拿酒壶:“我也有些日子没喝这酒了,今天能多喝两杯么?”

韩凌按住了她握在酒壶柄上的手。

只一瞬,唐越儿还未有所反应,韩凌便将自己的手松开了,将酒壶拿起来放到了一旁。

他终于收回了在唐越儿脸上停留已久的目光,转过脸去,声音依旧低哑:“你重伤初愈,本不宜饮酒,知道你嘴馋,才让你饮了三杯....不能再多了。”

唐越儿悻悻地缩回手来。

韩凌拈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唐越儿夹起浸在蘸汁里的羊肉喂进了嘴里,好生奇怪,滋味怎的与方才有些不同了。

她又吃了几筷子羊肉,却越吃越没有胃口,韩凌则干脆什么没吃,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就显得异样的安静,只有汤锅里的奶白羊汤依旧煮得嘟嘟冒泡。唐越儿将筷子尖儿轻咬在齿间,想起了那晚与韩凌一起去刺杀曹寿的情景。

像曹寿那样手握实权的大太监,又自知树敌颇多,身边防卫甚紧,十来个护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唐越儿和韩凌要想在这十个护卫手下取曹寿性命本就非易事,双方来来去去交手几百招,仍旧难分胜负,唐越儿不免开始有些急躁,招式上便只知进攻而少有防守,韩凌怕她受伤,自己既要与数名护卫拆招,又要留神看护着她,实在分身乏术,果然一时分心大意,招式里就露出了破绽。刀光剑影里,这其实都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唐越儿看见其中一个护卫手里的剑就要刺入韩凌的腰腹,她哪来得及想什么,一剑挑开与自己缠斗的几个护卫,飞身挺剑就向围困在韩凌身边的护卫扑了过去,这一扑倒是替韩凌解了危急,她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被另一个护卫一剑刺入胸口。

再然后....她就记得不大清楚了,也并不觉得伤口有多痛,只是隐约知道自己流了好多血,似乎是韩凌抱着她一路狂奔,她晕晕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仿佛睡了一场大觉,再睁开眼,就在定王府的书房了。

只是她原以为韩凌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她是为了替他解危才受伤,因为当时他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招式里的破绽,和那要刺入他腰腹的一剑。

唐越儿挠了挠头,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原来韩凌什么都知道。

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唐越儿悄悄瞄了韩凌一眼,他手里正拈着酒杯,低眉敛目地看着酒杯里绯红如美人面孔的酒液,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之所以不想回答他,不想告诉他当时的实情,就是怕他会对她感到歉疚,毕竟她伤得那样重....差一点就再死一次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说,难道他就不会对她感到歉疚了吗?

“你问我为何要替你挡下那一剑.....”唐越儿决定还是把话说开,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神色难得沉着,“因为是我让你和我一起去刺杀曹寿的,我怎么能让你因此受伤?那样我多过意不去,既然反正是要受伤,不如就由我来受了,伤在身上,我心里却坦荡。”

韩凌拈着酒杯的手指一紧,酒液洒出几滴,顺着细白瓷的杯身往下滑落,像是滚过美人腮颊,沾染了胭脂的泪珠。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虽然毫无意外的与他想得到的回答截然不同,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他放下酒杯,执筷夹起一片羊肉往汤锅里涮熟了,放到唐越儿的汤碟里,轻轻笑了笑,问她:“你就这么怕欠了我?”

我想让你欠着我,欠得越多越好,这样你心里才会时常想起我.....

唐越儿也笑了笑,将那片羊肉夹起来喂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我也不是怕欠了你,我只是不想,也不习惯欠着任何人,况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本着江湖义气,我也不能看着你在我眼前受伤。”

韩凌整颗心随着这一句“我也不能看着你在我眼前受伤”狠狠地抖动了一下,他暗暗咬了咬牙,却不敢再看着身边的小妮子。

“若是我受伤了,你待....怎样?”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问。

“那自然是要报仇了,”唐越儿将手里的筷子当成了剑,在眼前来回比划了几下,“谁要伤你,我就把他大卸八块。”

这话听来让人多么感动,韩凌却苦笑了一下:“谁都不能伤我这个对于你来说,唯一的朋友,对吗?”

“对!”唐越儿拈着筷子夹起一片羊肉往汤锅里涮熟了,放到了韩凌的汤碟里,“来,别只顾着喝酒了,你也吃些肉!”

韩凌夹起汤碟里的羊肉片儿吃了,却尝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对于他这行武之人来说,刀剑之伤,不过只是皮肉之痛,总有一日会愈合,而能让他伤心,却久久无法痊愈的,唯有身边这小妮子一人呵。

唐越儿不想再与韩凌继续纠缠于受伤的事情,她适时地从袖子里掏出那个湖蓝织金缎绣瑞兽登云纹的梅花香囊,递了过去。

“喏,答应送你的。”

韩凌将香囊轻轻地拿起来,在手中细看,看得眼底满是笑意。

“做得真好。”

唐越儿却有些心虚:“不过我要先告诉你,这香囊可不是我亲手做的,是我身边的丫鬟做的。”

“不妨,只要是你送的就好。”眼底的笑意一路蔓延到了韩凌的眉目之间,英气俊朗的少年儿郎,终是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

唐越儿倒是没想到韩凌会一点都不介意这香囊并非出自她手。

她忽然就想起了朱钰.....那个家伙,就因为拿走的宝葫芦香囊不是她亲手做的,便气得火冒三丈。

果然是生性清冷孤傲得很,难讨人喜欢。

唐越儿已经吃饱喝足,身子向后一抻,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

韩凌还将那香囊握在手里,看不够似的,过了半晌,忽然轻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子送此等贴身之物与男子,是什么意思?”

韩凌问得唐越儿一怔。

她慢慢揉着自己吃得有点儿撑着了的肚子,想了想:“.....应该是表达心中情意罢?”又笑着冲韩凌摆了摆手,“不过是那对旁人而言,咱们是朋友,不存在这种误会。”

韩凌扭过头来看着唐越儿,似笑非笑地问:“若是我定要误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