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越儿抱着满怀腊梅花枝走出来,朱钰目光微怔,唇边笑意愈发深了。
应国公的长子知情识趣地告礼退去。
“上车吧。”朱钰亲手挑起车帘,示意唐越儿先上马车。
唐越儿却将身子一扭,看也不看朱钰,径自走到裴昭的坐骑旁边,挽缰踩蹬,跨上了马背。
裴昭急得直挠头....王妃把我的马骑了,那我骑什么?
他扭头看自家王爷,自家王爷却眼神冷冷看着桑云。
桑云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气氛太过古怪,裴昭不敢多嘴,乖乖地坐到马车夫身边去了。
此时应国公府正门内外人来人往,喧嚣嘈杂,朱钰不欲多待,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桑云:“给她穿上,骑马不比坐在马车里暖和。”说完,转身坐进马车里去了。
唐越儿才不想要穿朱钰的披风,然而冬夜寒冷,她骑在马上尚未走动,便已觉身上凉浸,桑云抖开披风的时候,浮生一梦的香味儿也随之飘荡而来,她便无法拒绝了。
.....朱钰这个家伙,身上是已经被那薰香给腌得入了味儿吧?唐越儿下马来,由着桑云为她系上了披风,心里暗暗地想,若不是腌得入了味儿,怎么随便一件披风都能被他沾染上那浮生一梦的香味儿?
......
回来定王府,正门前下了马,唐越儿就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了桑云,自己抱着腊梅花枝径自回曦园去了。
郭起领着一干侍卫退去,裴昭从桑云手中取过披风与朱钰系上,二人送朱钰回书房。
腊梅花的香味儿最是浓郁,浓至极时,可谓甜俗腻人,因此反而不得文人风雅之士所喜。
朱钰原也是不喜腊梅的,然此时披风上沾满腊梅花香,随着他一呼一吸间沁入肺腑,他想着这腊梅花香皆是自那小女子怀抱之中而来,竟也不嫌这香味儿俗腻了,反而隐隐生出几分欢喜。
书房里地龙烧得正旺,又燃着炭炉,满屋里暖意如春,撩起门帘,便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扑上面来,烘得人心底一暖,眉目都松缓开了。
“说吧,又怎么了。”朱钰自己解了披风放在一旁,往软榻上坐了。
方才王妃又使小性子,不肯与王爷同乘马车,桑云便知道王爷必是要问个缘故的。
她未敢隐瞒,将在应国公府小花厅里,杨夫人对唐越儿说的话,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给复述了一遍。
朱钰听了,半晌未有言语。
桑云心中纳闷,悄悄瞄了自家王爷一眼....好生奇怪,王爷神色温和,唇角微弯,竟是在笑?
还以为他会恼怒杨夫人失礼无状呢!
“王爷....”桑云大着胆子问,“此事如何处置?”
朱钰微微挑眉,不以为然地道:“妇人之言,不必理会。”
桑云思量片刻,又道:“可是属下观王妃言行,似乎心中对此事颇有芥蒂,若就此放任杨夫人失礼,不加问责,只怕王妃.....”
朱钰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炭炉旁边,将自己冰凉的双手搓了搓,靠近炭炉烘着:“你觉得她是在生杨夫人的气?”
“难道不是.....?”桑云却笑不出来,她总觉得王爷今日有些奇怪,“依属下之见,杨夫人如此冒犯王妃,王妃心里自是不痛快的。”
朱钰笑得眯起了眼睛:“我倒不觉得。”
......
桑云退去后,墨云晴雨进来伺候朱钰服下汤药,更衣洗漱,朱钰一时无眠,拥着锦被倚在床头看书,墨云晴雨自回耳房。
二人一进耳房,便是两声惊呼。
“我的芋头!”“我的板栗!”
暖烘烘的耳房里,满地扔着芋头皮,板栗壳,裴昭手里还正攥着个才剥了个皮的芋头,啃得正香甜。
原来朱钰出门之后,两个小僮便缩在耳房里围着炭盆取暖,闲来无事,向后厨里要了些芋头和板栗来,埋在炭盆里烘着,才烘熟了,还未来得及吃,裴昭和桑云就陪着朱钰回来了。
两个小僮要伺候王爷,一时也顾不上炭盆里烘着的东西,却被守在外头廊下的裴昭闻到了烘芋头板栗的焦香味儿,循着味儿就摸进了耳房。
待两个小僮伺候好了王爷,打算回耳房来好好儿吃上一顿,谁料那烘得香喷喷的芋头和板栗已经全都进了裴昭的肚子。
两个小僮拉住裴昭让他赔,裴昭吃了个心满意足,自然好说话。
“芋头板栗能值几个钱的?明儿我还你们一麻袋!”
两个小僮却是不依不饶,三人在耳房里拉扯了好半晌,裴昭才好不容易逃出去了。
......
曦园里草木繁多,却未种植腊梅,唐越儿满携腊梅浓香而归,两个丫鬟闻着也喜欢。
桂叶从唐越儿怀里接过花枝去,笑道:“待我寻个好看的琉璃瓶子,用清水供在屋里,能香上好几天呢。”
唐越儿躺倒在软榻上,架起二郎腿儿,悻悻然道:“只是闻香多浪费,不如做几个梅花饼吃,来得更实在。”
说得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开得这么香的腊梅花,竟然舍得用来做梅花饼,郡主是怎么想的?
*
翌日清晨,唐越儿就吃上了自己亲手折的腊梅花做的梅花饼。
王府后厨的手艺倒也不错,梅花饼做得软糯香甜,花香浓郁,配着燕窝粥,几碟子开胃小菜,唐越儿倒是吃得颇为顺口。
正吃着早膳,屋外侍女们忽然一阵喧哗,似在议论什么了不得的事。
唐越儿就随口问了一句,菱枝便出去打听,片刻后匆匆进来,脸上的神色活像见了鬼一般。
“郡主....”菱枝的声音都在发抖,简直张不开嘴,“出事了。”
唐越儿从未见过菱枝被吓成这样,一时间也愣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菱枝哆哆嗦嗦地道:“侍女们在议论,说是应国公府出了事,荣安郡主....没了。”
唐越儿又一怔,却笑了:“不可能,昨晚我还看见她活蹦乱跳的呢,别是讹传吧?”
菱枝的脸色更白了:“.....就是昨晚后半夜的事,这会儿京城里只怕已经传遍了。”
由不得唐越儿不信,她也明白,常婧如是郡主之尊,若不是真的出了事,谁敢随意讹传常婧如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