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映彤听着自己母亲说的这些话,脸色越来越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别怕,”杨夫人鼓励着自己的女儿,“听母亲的话,错不了,等你先生下定王的子嗣,便可以稳稳地压过顾明茵一头了。”
杨映彤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低声地道:“可是父亲如今已经在朝中没有官职了,手里的兵权也交出去了,哥哥们虽然也做了官,走上了朝堂,但是手中还有没有实权....顾明茵的伯父却还稳稳做着内阁首辅,大权在握,她的姑母顾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后宫之主,又有手段又有谋略,丝毫不输男子,便是她的二叔,也做着两江盐运总督,盐运税赋上富得流油,他手里的银子只怕快要赶上国库了,便是顾明茵的父亲,官职也不低,顾明茵自己更是有郡主之尊....一家子有权有势有钱,我....我哪里比得上她呢。”
杨映彤心里本来就颇是没底,这么一说,自己越想越不是个滋味,简直是处处都落于下风,与顾明茵一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顾明茵还是定王的正妃,她虽然也是皇上赐婚,嫁过去却是侧妃,一正一侧,到底她不过只是个妾室,还是矮了顾明茵一头,今后每天见了她,还要行礼问安,看她的脸色,简直想一想就不能忍。
同样都是京中名媛,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你和她比什么呢,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别乱相比,不然日子是过不下去的,”杨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语气温和地道,“你原本就想着一心一意嫁给定王就好,如今心愿成真,别想那些没用的,该好好地想一想,如何才能将定王的心意笼络到你的身上,还有就是如何在顾明茵前面生下定王的子嗣....记住了吗?”
“记住了。”杨映彤也想起自己当初苦苦执着,不过只是想嫁给定王便已满足,如今赐婚的旨意下了,她却又想得到更多....人心啊,果然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得陇望蜀,人之本性。
*
赐婚的旨意下了之后,后宫里也有了动静。
因为已是年关,九皇子朱镐暂时休了学,每日只在昭阳宫陪伴顾皇后。
这时才用过午膳,秦嬷嬷捧了礼单过来给顾皇后看,口中道:“娘娘看一看罢,挑几样,我命人包好了送去杨府就是。”
顾皇后抱着九皇子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也不接礼单,就着秦嬷嬷的手看了看,不以为然地道:“这样的事情也要来问本宫?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不过就是娶个侧妃,有什么了不得的?你随便挑几样送去,做个样子就行。”
秦嬷嬷便将礼单收了起来,笑道:“娘娘是否不高兴?这一桩赐婚,也太匆忙了些,皇上也没有与娘娘商量,就直接命礼部下了诏....真是教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顾皇后闻言,冷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的?皇上给自己的儿子赐个侧妃,多大点儿事?还要和本宫商量吗?皇上是为何答应了赐婚,那杨骥又做出了什么退步,谁不清楚吗?这赐婚不过就是一场交易罢了,皇上其实都没有多么在乎,本宫又何必凑那个热闹去,爱怎么就怎么吧。”
“娘娘不替郡主觉得委屈吗?”秦嬷嬷微低着头道,“到底郡主也是一心爱慕定王,皇上突然给定王赐了这么个侧妃,横在了定王和郡主中间,郡主知道了这赐婚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难过呢?”
“她要难过就难过好了,定王是皇子,哪个皇子不娶侧妃姬妾?”顾皇后的语气颇不以为然,神色也很冷清,“我做主成全了她,让她嫁给了定王做正妃,她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叫了我这么多年姑母,血浓于水,到底比不上定王一指头,都说女生外像,她倒是把这句话做得实打实了....怎么,定王如今要娶侧妃了,她心里不痛快,难道还要叫我这个做姑母的去替她出气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个傻子了,本宫先是皇后,是诸皇子们的嫡母,然后才是她的姑母,定王是本宫的庶子,庶子娶侧妃,就是本宫娶儿媳,本王有什么理由去阻拦自己的庶子,为本宫娶个侧室儿媳?她如果能想明白这一点,就不会难过了,再说了,当初嫁给定王的时候,她就应该能够想到,总有一天,定王的身边还有会有别的女子与她并肩而立,这世间的男子啊,呵——说什么一辈子只娶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又有哪一个是真的能做到?都只不过是笑话罢了,想当年皇上待元贵妃那般宠爱,最后呢,还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真是教人感慨啊。”
秦嬷嬷静静听着,末了,笑道:“您说得对,您是定王和所有皇子的嫡母嘛,庶子娶侧妃,于情于理,您也该有所表示,左右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咱们做就是了,又何必留着话让旁人说呢。”
“嗯...”顾皇后点了点头,“你就用心挑些东西送去杨府吧,就说是本宫送给未来侧室儿媳的,我还听说杨家那丫头还病着,你且让人告诉她,好生养病,等着嫁入定王府做侧妃....”
“那要不要点拨一下杨夫人?”秦嬷嬷看着顾皇后,思量着道,“杨家那丫头不足为虑,不过是个心思浅的小孩子,杨夫人却是个有心眼的,只怕她要在后头给那丫头出些主意,会对郡主不利....娘娘,郡主如今虽然不听您的话,但是到底是您的侄女儿,您便是不疼她了,也看在三老爷的份上,再看顾她这一回吧,三老爷是您最小的弟弟,您不是向来最疼他吗?如今也再疼一疼郡主吧....一家子骨肉,可别因为些小事就生份了,平白地倒教外人占了便宜去。”
顾皇后看了秦嬷嬷一眼,笑了起来,道:“你倒是肯替明茵那丫头说话,相比之下,怎么比我这个姑母还疼她?”
秦嬷嬷闻言,忙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其实娘娘心里不知多疼郡主呢,只是嘴上不肯说罢了....我说句托大的话,我也是跟着娘娘一起看着郡主长大的,郡主的性子还是很乖顺的,也向来都听娘娘的话,如今虽然与娘娘疏远了些,那也是因为嫁给了定王,她心里又向来爱慕定王,难免就要为定王多着想一些...如今眼看定王就要娶杨家那丫头为侧妃了,今后那丫头还要和郡主同在定王府里住着,日子只怕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清静了,定王与顾氏一族又向来对立,保不齐杨家那丫头听了杨夫人的话,在定王与郡主之间做些什么手脚,郡主本性单纯,只怕吃了亏还不知道呢,那杨夫人我是知道的,可不是省油的灯....娘娘还是疼一疼郡主吧。”
“你都说了这么话,为她求了这么多情了,我若是还不帮她,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姑母太无情了?”顾皇后怀里抱着九皇子,轻轻地拍了拍他,正好有宫女送了新做的糕点进来,顾皇后拈了一块放到九皇子嘴里,看着他吃得香甜,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对秦嬷嬷道,“罢了,你就亲自去一趟杨府罢,将那杨夫人点拨一二,让她别教着她女儿兴风作浪,明茵是我顾家的人,本宫再如何无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负我顾家的女儿。”
“是。”秦嬷嬷笑着应了。
过了一会儿,又道:“听说长秋宫和杨淑妃那边也有动静了,也在预备贺礼了。”
顾皇后闻言,冷笑了一声,道:“长秋宫那边有动静,这倒不足为奇,杨淑妃那边....哼,只怕她这贺礼准备得心不甘情不愿吧?”
秦嬷嬷笑道:“想来确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杨家那丫头可是她嫡亲的侄女,她原来一心想着要让睿王娶了那丫头,无奈睿王不肯,那丫头又一心痴恋着定王,杨淑妃的如意算盘才落了空,也失了自己母家的助力,如今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女嫁给定王做侧妃....这样的事情,搁谁头上都不会乐意,这会儿只怕杨淑妃一边命人备贺礼,一边骂着人呢。”
顾皇后在九皇子胖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亲,听着秦嬷嬷说的话,心里颇觉得痛快,便情不自禁地笑了。
*
杨淑妃宫里确实不太平,虽然说不上是鸡犬不宁,却也是一阵闹腾。
“礼单呢?怎么还不拿过来给我看?”杨淑妃坐在窗下软榻上,绷着一张脸,一旁数名宫女皆噤若寒蝉,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宫女递了一张礼单过来,给杨淑妃过目。
杨淑妃匆匆扫了一眼,将礼单向桌上一拍,怒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能拿去送给本宫的侄女儿做贺礼?本宫的殿里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了吗?还不再去找些好的来!”
宫女吓得脸色都变了,颤颤巍巍地接过礼单,又出去重新拟过,然后再捧进来给杨淑妃看。
“那丫头不过是嫁给定王做侧妃罢了,有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吗?”杨淑妃仍是将手里的礼单匆匆看了一眼,又向桌上重重一拍,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照这单子上拟的东西,是打算把本宫殿里的好东西都送去给那丫头做陪嫁,带去定王府吗?她想得倒美!本宫的好东西怎么也能流落到定王府去!”
宫女们都知道这位淑妃娘娘的脾气说来就来,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脾气就这样突然出现....而且她封号虽然是淑字,却从来没半点淑静之意,也不知当初皇上是怎么想的,要用淑字给这位爆脾气的娘娘做封号的?
“再去拟,给我拟好了再拿来,拟不好,就自己领罚去!”杨淑妃厉声喝命着宫女,正说着,睿王朱铄来了。
朱铄缓步走进殿内,看着自己的母妃,含笑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和谁发脾气呢?”
杨淑妃没好气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哼了一声,道:“你问我怎么了?我还要问你是怎么了,当初苦口婆心地让你娶了你表妹,你死活不肯,如今倒好了,让定王娶了她去,你高兴了?你舅舅没有兵权,没有官职,再也成为不了你的助力了,你心满意足了没有?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母妃消消气,”朱铄在自己母妃身边坐下了,笑着哄道,“是父皇下的诏令,赐的婚,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了,我到底为什么不娶杨家表妹,母妃不是知道缘故的吗?如今木已成舟,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再者说,表妹嫁给四皇弟,对咱们来说,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就像母妃说的,舅舅手里已经没有了兵权,又没了官职,四皇弟就算娶了表妹,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就是娶了个侧妃而已,没半点用处。”
杨淑妃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舅舅如今落魄了,你还挺高兴,是不是?你母妃我能在这后宫里站住脚,这么多年来没有被中宫那个女人欺压下去,你以为靠的是什么?除了靠你这个儿子,就是靠你舅舅了,如今你舅舅和个寻常人无异了,今后你母妃我要如何在后宫立足呢?中宫那个女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寻我的晦气了,她会轻易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吗?”
朱铄笑道:“哪里就有母妃说的这样严重了,顾皇后不至于如此,只要母妃在她面前温顺些,不主动去招惹她,她如今满副心思都放在九皇弟身上呢,想着要如何为九皇弟出头呢,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寻母妃你的晦气,而且就算她要拿母妃你怎么样,不是还有我吗?我好歹也站在朝堂上,还有协理朝政之权,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顾皇后欺负母妃不成?”
杨淑妃仍是满意,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没有早早地娶了你表妹,你要是早娶了她,哪里来今日这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