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长情,将那时光比喻成拂柳之风,飞逝之水。少时韩宛无知,只道被拘者难受,望着那四角天空,心里觉得那时间漫漫。如今他离开韩府,随这逍遥游宗寻觅游览,竟已是离家两载。
这两年光阴,在道府君看来只是短短一个浮游飘萍,算不得什么。但是对韩宛来说,绝对是生命中快乐中的一剖净土。
他们自从离了那王城,便一路北去。这王国浩大,于这两年奔波脚履,总算是让韩宛开了眼界。他虽入了道家自然,但是他师傅道府君却不传他道法,也不教他天地由里。所以他自然学不得他出手就能变银,划地就能成房的道行。
这道府君为人也是奇怪,他从来不把韩宛当成徒弟,言语间竟是将他当成友人。韩宛一直觉得奇怪,这个师傅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一路过来,幸得这道府君庇佑提携,韩宛小小却读书百遍,但是于这两年里,他学到的东西比那课本里讲述的多上许多。
他们再向前走,便是那北方国土里最后一个城镇,名唤‘伶丘镇’,这个伶丘是说这里有一种独特的戏种,名唤伶,发于此地。因为再北上就是妖国蛮荒,此地偏远,人大体都走了远远了,所以这种戏歌怕是早就失传了。
“师傅,我们还要再往上走吗?我见此地荒芜,怕是没有道观之所。就算有也怕是荒凉残破。”韩宛见一路来黄沙漫漫,竟无一处人家,他心下也是一阵荒凉。
道府君只从找到这神宗小儿,也是脚履不停的寻那神元踪迹,但是韩宛并没有在哪一初可疑之地感知到异常。他心下细细思索,这韩宛断是那神宗无疑,这神宗神元是灵物,遇见主人自然哼感应出来,怕是还没到时候吧。他见这小儿也是好样,不似那凡间子弟,走了这么些年份,竟没有朝他喊过一声累。
“莫急,且去走走,不是说有始有终吗?到了那界头,我们再西走。”道府君说。那魔魈从地府遁走,绝对只能在人界逗留,它身上魔力煅烧殆尽,现在也是将死之物,所以现在他就是要和魔魈争时间。
韩宛虽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再言语,师徒两人继续北进。
“师傅。”韩宛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紧紧抓着道府君的衣袖。他们不断前行,竟见那道路两旁堆满了坟茔。韩宛心性良善,见不得那生离死别的场景,于这坟茔之物更是惧怕。
道府君昔年曾来过此地。以前这里十里八乡,人烟鼎沸,仅过了些年,竟成了这般。他虽不知此地何事,但见那远处镇上弥漫着一股鬼气,于那黄昏中愈加浓烈。他安慰地拍拍韩宛的肩头,示意他不要怕。
他们继续走着,迎面走来一个当着米面的老者,这个老者面庞消瘦。
“老人家,请问你可是从镇上来?"道府君见来人只是寻常人家,所以他拦住了老人,想一问究竟。那老人老眼昏花,他不知道这平日无人烟的道路上竟无端跳出两个人来,他吓了一跳,差点跌倒。道府君急忙扶住老者,对他说:“老人家,莫怕,我们正经修道人家,走了许久,想到此地布道。”
那老者缓过神,逐渐看清眼前两人,一大一小,道士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只听他咳了一两声,对道府君说:“道君,莫再进城了。要进,明日再进也是不迟。且莫不停劝告,丢了亲亲性命。”
那道府君不知进城怎会丢了性命,他好奇地问:“老人家,这镇我曾来过,此地背靠天云梯,南俯九州城,着实气派,怎么就成了破落模样,为何还有性命之忧?”
那老人摇摇头,他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这镇破落十年有余,除了我这些老虾蟹,哪还有人轻易留下。”他见天色渐暗,知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他重新挑起担子,对道府君说:“道君,你听我一言,且打消这进城念头,来我舍下,我道于你听。”
这道府君也不是非进那镇不可,既然听着老者一言,他便道了谢,随着老者去他舍下休息。
“道君喝粥,我这小屋也是破落,慢待。”老者将粥糜乘了一碗给道府君,但是道府君不食人间谷物,所以便给了韩宛。道府君见着老者有爱道之心,心里也是宽慰。他问:“老人家,家里还有何人?”
“我命不顺,早年经商娶妻生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奈何十年前罢,此地竟然无端起了瘟疫,一朝下来,竟死伤无数。这富裕城镇竟一昔成了鬼城。年轻人能跑都跑光了,可怜我的家人,都在这瘟疫中死去。你说我就是逃又能有什么寄托,索性留了下来,等死罢。”老人垂着泪。
那韩宛见老人哭泣,心下动容,他问:“爷爷,朝廷没有派人前来救治吗?"
老者见这小儿乖巧,他说:“有,自然是有。但是此地自古偏远,没那王城周边沾那气派福泽,这朝廷拨来的药物钱银,都被沿途官府刮来了去。来到这里的只剩一些碎银药渣了。”
韩宛虽小,但是却有大志向,他学百书,有心致仕,最讨厌那贪污腐败之人。道府君知道人性贪婪,也是无力可帮。他问老者:“老人家,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今晚进城?”
老人家像是惊悚一般,他朝道府君扬扬手,示意他小点声。道府君见他谨慎,心下也是奇怪。他放低了音调问他:“老人家,是否有不方便?”
那老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韩宛心里一阵凉意。
“莫去,今晚那镇长,正要唱鬼戏。”老者声线忽地度高,韩宛觉得可怕,急忙靠近道府君。
道府君想了一会,笑了起来。却把这老者也惊吓到。他寻思着这往常人家,一听这鬼怪之说,便是如同这小儿模样,怎么这人不怕反笑呢?道府君笑够之后,略定了定心神,看见老人表情,竟觉得孟浪了。他干笑地说:“莫怪,我只是想起那好笑之事。”
这鬼物除了那不愿轮回者,均是飘散天地。他们是人的转化之物,怎么人反过来还要怕鬼?敬鬼可取,但是他还没听说过要取悦鬼神之说,真是不来走一走,不知天下奇闻。
老者有点恼怒,他说:“道君切莫猖狂,小心则个,于你也是有好处。”
道府君知道这个老者心善,所以他又问:“老人家,不知这戏是唱给哪位鬼君听呢?”他听着老人小声地说:“今儿个是哪洛玻道日,是那荒主神的时辰。”
道府君从未听过有哪位神君的名称是叫这荒主神的,他问:“是何来历?”
老者道:“朝廷钱粮药草不济,镇上的人没个法子,只好请来道家子弟,那名唤降妖道人,大显了神通,医好了一个病人。他说着病原是镇上来了个鬼君,他散播疾病。所谓神来容易送神难,这荒主神也不走,那道人说若是讨他欢心,便不会为难这里。所以就有了每年一度的唱戏之由了。”
这下子,那道府君算是知道了这戏怎么唱了。他知道人有好坏,这道也有好坏。坏道重在得财。仗着自己一点神通,败了他的道名。可叹这人族眼睛虽有一对,却经常看不清是非啊。
那老者说:“道君,你来老朽家,也会死我的造化,今夜在此歇下罢,我去关门。”老人离去关那厨下之门。等一回来,发现屋内早无一人。那老者擦擦眼睛,竟然发现桌子上留有两个大的通宝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