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寒从不曾这么狼狈，她一个人在南城的大街上游荡着，她的脑子被各种场景充斥着，以致于她很混乱，很不清楚，她很明白，自己依然在乎，没道理自虐般的留在她身边，她太蠢了，她竟想着他会喜她，她竟受到他的蛊惑。

南城初秋的夜总是有些寒冷，各家店铺关门也会早些，此时除了些勾栏客栈还热闹着，其他店铺几乎都打烊了。而竹寒像是丢了魂一般，在街上游荡，偶有些路人经过，也会驻足看她。

从牢狱回到睿王府的路并不短，今日却显得格外的长。

竹寒走在那条长街上，长街的尽头就是睿王府，刚入夜不久，睿王府门口的灯笼还未及点起，是以一片灰暗。

“长街的尽头是我家。”

竹寒轻轻呢喃着，她也想要一个家，可她从未有过，她也喜欢小孩，可没人爱她。或者，一个人更舒服些吧，也不会因为别人离去而难过，也不会被人算计。

半晌，竹寒总算回到了竹音阁，却见知含手里拿着两个包袱，看见竹寒便迎了上去。其实她早知竹寒要离开的事，只是假装不晓罢了。

竹寒有些讶异又略带歉疚的看她，知含看懂了竹寒的神色，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主子放心，知含不与您一道离开，知含帮您拖住王爷。”

竹寒笑了起来，眼里也漾着深深的笑意，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倾城之姿，担得起倾国倾城。

“谢谢你，知含。”

知含自会不舍，但她依然希望竹寒能好，自从遇见竹寒，她第一次有了身为婢子以外的其他身份，她学会认字，能毫无障碍的看完一本书，她看的懂琴谱，虽还来不及学抚琴，她认识了些药材，治些小病不成问题。

这些都是竹寒给她的，一直想报恩的她，总算可以还些人情了。

知含将两个包袱都递给了竹寒，一个是竹寒自己的清理的，一个是知含给她的，那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信物，知含说若竹寒在南城没有住的地方，便把那个打开。

两人互相道别，便相背而行。

知含进了屋子，顿觉心中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从前离开服侍过的主子都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竹寒带着那久违的、倾城的容貌，离开了这地方，离开了长街的尽头。

*

天牢

南宫曲看着竹寒慌忙离开的模样，她的白衣在夜里显得有些亮眼，才分开不多时，他便开始想她了。今日差点就忍不住了，看着那张一点也不好看的脸，他不知为何也会漫出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

她真像妖精！

他这样想着。

她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他几乎从不曾那般温柔的对人说话，几乎从不笑。自己一人在牢里时，就一直在练习，练习温柔的语气，练习微笑，却始终不得要义，但真真的在她面前时，却又能把练习的作用显现出来。

每每花涟羽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失落。

可今日花涟羽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确实不像那时一般喜欢花涟羽，可毕竟花涟羽是救过他命的人，他不可能放任她不管，即使是尽责，他也必定要保护她的。

见到竹寒时，他说的愿望并未对花涟羽说过，他真心希望可以和她孕育一个孩儿，他想要她。

一面想着，一面入了睡。

他此时那噙在嘴角的笑意，与明日他暴戾震怒的表情真不像。

天牢里的灯火，依然很暗，夜里起了大风，那风从小窗里透过，吹熄了烛火，却未吹醒做着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