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他怎么敢告诉眼前的人，今日敢壮着胆子提出同她相拥而眠，不过是知道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或许他会死，假如他吩咐的人没将他的话当一回事，又假如南宫曲不信那个带话过去的人，她也会死的。

为什么他一定会死？

因为南宫曲不在自己帐子里，而是在战场上，他若来救竹寒，行程不短，小二必须要争取时间。

“小五，今晚我们一起睡，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好不好？”小二不死心道。

小二并未向竹寒逼近，或是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可竹寒还是惶惶后退，目露惊恐，不敢言语。小二看竹寒反应这么大，额头上还开始冒汗，他自嘲又又摇头道：“罢了，你权当我开了个玩笑好了。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今儿早些睡，明儿起来给伤患诊病去了。我就先走了，有事叫我。”

竹寒怔愣着点点头，目光呆滞，小二回头看了竹寒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才出去。竹寒这才放下戒备，多不到床边坐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有些慌，可这种没来由的东西也确实不由她猜度，摸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呆滞着，良久便睡下了。

*

南宫曲将各位副将召集在一起，商讨对敌之法。

实际上南宫曲一直都知道年经武的意图，他早早安排在年经武手下的暗卫已将所有情报传递给了他，如今招来副将只是为了最后确认一下作战计划。由于在明日的作战中，段蕴是主心骨般的人物，以保万全南宫曲让他将整个计划复述一遍。

“明日兵分两路，我同左副将一起去往‘死区’埋伏等待落网之鱼。王爷……”

“好了，知道自己的职责即可，你们都退下吧！明日是场硬仗，前方凶险万分，各自回去做好防御工作，便好好睡一觉。”南宫曲顿了顿又道：“段蕴你派人守着粮草那边。”

“是。”

等到人们都离开，南宫曲一人坐着，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玉佩，“等我，不论生死，等我。”

那枚玉佩是他母妃差人不远万里送来的，据母妃所说，这枚玉佩是竹寒的母亲留下的遗物，说是竹寒一直随身携带着的，母妃说那日着玉佩就落在竹寒尸体旁。

南宫曲的心突然酸的厉害，沉痛的闭了闭眼。他很清楚明日一旦开战，便是长久地打下去，分不出胜负便不会结束。年经武同荒漠之王勾结，挑衅南国，想必也不是为了年相，年经武这人他是知道的。

旧时，曾见过几次面，年经武这人文韬武略都很是出色，但性格乖张易怒，为人残暴狠辣，经他之手调教出来的士兵都是个顶个的好手。然而他的心腹中却有一个是南宫曲亲手训出的暗卫。是以他的一举一动基本都在南宫曲的掌握之中。

良久，南宫曲将那玉佩收入怀中，沉沉睡去了。

*

且说易老爷月段蕴一来二去的变得很是熟稔，段蕴想到明儿便要上战场，自己生死未卜，很想见见这位忘年之交的好友，便转到了易老爷处，当然他也存了从小二那里了解了解竹寒的心思。

那日竹寒被王爷接近帐中后，他便很少去军医处了，他刻意回避关于竹寒的消息。行至军医帐前，想也没想就进了去。

“易老，您睡了么？”

易爷爷佝偻着背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段蕴段蕴，脸上也看不出一点意外的神色，和蔼的笑了起来，道：“还没呢，早听说明儿有大事，就想着你要来的，一直打着灯等你过来呢！”

易老爷自然知道明儿的大事是什么，却没明着点出，不过是因为讨厌那个没什么温度的词，“怎么？你就是来看看我这老头子的？还是有什么其他意图？”

易老爷也活了这么多年了，段蕴的心思在他看来很是明晰清楚，段蕴喜欢阿九那丫头，他清楚得很。

段蕴听出易老爷有打趣之意，不由得红了脸，搪塞道：“我是来找小二的，小二那小子跑哪去了？”

易老爷道：“你不知道么？他们去战场救治伤患去了——我算算，这都第三天了，你都不知道？”

段蕴的心瞬间被一只不知名的手紧紧抓住，狠狠扭转，惊慌到不能自已。什么？！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王爷竟然想要舍弃小二和她，他不知道王爷的作战计划竟然那般残忍。

段蕴看易老爷脸上不仅有对于他反应的惊讶，还有些调笑之意，看来易老爷也不知道明日将要发生的事，该不该说？该不该告诉易老爷？他的神情已经暴露了一切，易老爷眼看出了他的不安，于是改换了神情，紧张道：“怎么了？”

段蕴被结结实实下了一跳，沉吟片刻道：“明日王爷要把小二和陆笙所在的地方作为诱饵，王爷要舍弃他们以及那些生死未卜的士兵。”

“你说什么？！”易老爷苍老佝偻的身子，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撞进自己耳朵里的声音，绝望而混沌的双眸直直的望向段蕴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也是今日听了您说的才知道小二他们在那里。”

易老爷心都碎了，从雪村里死里逃生时的惊惧感再次袭来，他又要失去一个可人的孙儿了么？不行，他已经就不回自己的孙儿一次了，这次不能再失败了。

他跌跌撞撞的开始清理东西，将包袱清理好，便要出去，却突然想起，三日前小二和阿九离开的时候，南宫曲已经带领他们转移了阵地，此处距离阿九他们那里很远！他身体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空，瘫坐到地上，呻吟了起来，眼里的泪也流了出来，无能为力之感席卷着他。

段蕴连忙上前扶起易老爷，却在搀扶起来站立的一瞬，易老爷晕厥了过去，段蕴不敢怠慢，很快将易老爷安置在床上，叫来下面的小军医，命令他们好生照顾易老爷，自己则去找南宫曲。

他必须要告诉南宫曲陆笙的真实身份，南宫曲一定还不知道陆笙的真实身份，若是他知道一定会救竹寒的！可坚定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坚定的眼里蜿蜒出了泪水，坚定摇摆的手臂也僵在了半空，颓然而绝望地跪倒地上，颤抖的双手在眼前颤抖着，偶有几滴泪滴到手掌上，撕裂般地喊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