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虽不是自愿来照顾她的,如今她这么一说本是为她好,但她却觉得像是在赶她走,但她还是走了。生气归生气,她也确实不想看到竹寒这是事实,很真切的感受。
竹寒看着离开的云生有些厌恶坚定意味地走着,她苦笑着摇头,心里酸酸的,她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小二、翠云、段蕴……都是很好的开始,很糟糕的结束。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精于算计,不顾人心。
竹寒很怕见到翠云的兄长,翠云死前为自己开脱的言语那样激烈而勇敢,为了哥哥也是为了自己,而她却是为了刺激利用而说出了那番话。那番话若是没有说,便不会激怒云生,更不会有云生的刀剑相向,翠云也就不用死了。若是她没有去找年经武该多好,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此刻云生、翠云和她还是呵呵乐乐的,不会有一点阴霾,但若是……
若是三人在乎的人一个也没有生还呢?若是没i有年经武那场战争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想到这里竹寒又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甚至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因为她拯救翠云在乎的人,或者这种说法有些自负,这种说法就好像是在说她为我而死,却还要感谢我一般。
外面的光透过白白的帐子斜斜懒懒的射了下来,清晨还有些冷,竹寒很疑惑,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方才因为云生很激动便不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明明记得自己是在……
恩,自己是在战场后方的营帐里睡着了,那么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了?
正这般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般的脚步声不同,那是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卡擦卡擦,卡擦卡擦,竹寒现下本就敏感多思的心跟着脚步声的靠近也越来越慌乱,榻上的被褥发出拖拽的声音竹寒躲到了床的一角,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害怕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竹寒的心跳声和心中的胆怯感在看到一只鞋进入帐子时达到最高,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勒,怎么也不敢看来人的全身,更不敢看那人到底是谁,只能通过那双急急靠近的大脚判断出那是个男人。很快竹寒便避无可避了,因为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近旁,已经到了不面对不行的地步了。可竹寒依旧抱膝而坐,不停地颤抖着,颤抖着将头埋在膝上,嘴里不停地说着带着颤抖的感觉说道:“别过来,别过来……”
声音微不可见,带着绝望的轻颤。那双白鞋的主人也在颤抖,那种颤抖里带着愤怒显而易见的愤怒还有仇恨,那种仇恨是融进了骨血的,霸道的、不可退避的、深刻的仇恨。那人是翠云的兄长,也是竹寒此时最害怕见到的人之一。
“你在怕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连我们的敌人都敢拉拢么?你不是敢把不该告诉别人的都说出去么?如今在这里怕什么?”
男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着、强烈的颤抖着,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在生气,恩,不对,是暴怒。他不该相信这个精明没人看得懂的女人的,翠云说她善良对他好,都是为了让他安心而欺骗他的吧!真是傻子,为了她即使是刀山油锅他都愿意为她去啊!为何事关自己的安全的事她也要骗他呢?明明那么在乎他,却总是假装并不在乎,这样的不坦诚,这样的倔强!
竹寒辨明了来人的声音,更不敢抬头了,只是不停颤抖着不发一语,他知道那时翠云的哥哥,这是她此时最不想见、也最怕见的人,因为愧疚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
“你抬头好么?至少让我记住仇人的脸,或者让我现下便杀了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因为你救了我们,如今我知道了,你是在拉拢人心,对么?你这个人太精于算计,对每个人都了解的透彻万分,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竹寒一直不看他,他却一直在絮絮叨叨,诉说着他的仇恨,诉说着对竹寒的怨恨,极尽恶毒之词。竹寒在他的话的牵引下也渐渐觉得错的是自己,不对,事实上一开始她就没觉得自己做的对,竹寒埋在膝里的脸上有着很深切的悲伤,泪水已经浸湿了膝盖那一块的白衣衫,微热的泪水渐渐变凉,膝盖有越来越来冷,但翠云兄长的质问却依旧没有停下来。还在不停的、连珠炮般的说着,他好像不会累,很多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重复着,不经大脑地。
竹寒依旧不抬头,依旧颤抖着,依旧流着泪,膝上那块白衣衫湿了热,热了冷,冷了再湿……她承认自己是个很胆小怯懦的人,不会为了自己辩驳什么了,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纠纷,但是很多时候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是不能面对。
只是手会颤抖、脚会颠簸、脸上的神色会有些僵硬罢了。
过了很久,接受翠云兄长的一切侮辱和咒骂,抛弃方才怯懦不敢抬头的自己,带着还算清晰的泪痕他将头抬了起来,坚定而决然,她不打算求得原谅,因为错的是她,她打算接受惩罚。
“……她对你那么好为何你要利用她,戕害她,为何你可以真么狠心?那丫头是我存活的意义,你却连她都要扼杀了么?也对,你们这些管家小姐怎会知道我们这些贫民老百姓的艰辛呢?你们都……”
“可以让我说几句么?”
竹寒抬起头,带着泪痕的脸上带着很深刻的坚定,她截断了翠云兄长的话,谦卑而恭敬地说道。翠云兄长被这突如其来的、特别的嘶哑的嗓音吓到了,他并未料到她会开口说话的,毕竟从他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抬起头过、也没有从那个角落里出来过,现下竟然已经靠了过来,坐在床边靠在木框上,认真地看他。
竹寒很漂亮,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楚楚可怜的光芒,刚刚才流过泪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干净,这样的人真的城府很深?心机深沉?翠云兄长突然有些疑惑,但想起自己惨死的妹妹的尸体,他瞬间丢弃了那颗被竹寒迷惑的心,换上方才的冷漠仇恨看向她。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的气势明显比方才弱了很多,竹寒不懂为何,但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