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但这却是年经武没有听过的一个有些陌生的故事，一个和他以为的故事有些不同的故事。

说故事的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有着一颗真诚的心，却自始至终没有被真正的信任和宠爱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方劲的声音虽然有些柔糯的感觉，但奇异的带了一些英气，这样的声音和向竹寒这样的女孩子有着嘶哑的像是男声的声音不同，听起来既不女气也不软绵，起先还未认真听故事的竹寒还在羡慕着方劲好听的声音。方劲娓娓道来的样子很迷人，连竹寒都有些怔愣，年经武更是毫不掩饰地扫视着方劲的脸，一点也没有移开的想法，目不转睛的。

但在方劲开始讲故事前，从四人的气氛来看，这个故事绝不轻松，甚至这个故事还可能会引发矛盾，竹寒虽也踌躇着想要阻止，但看到当事人中的两个都已经达成共识，自己自然没有擦嘴的资格，只是带着知觉怜悯地看了年年经武几眼，奈何年经武那货怎么也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满心都扑在了那个美艳温柔却深不可测的男人身上，竹寒只能摇头叹息，接着在南宫曲身边做好。

方劲独特的声音戛然而止，南宫曲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目光呆滞、僵直着手臂脸色有些苍白的年经武，而竹寒从方才听到的故事里听出的情报，使她觉得年经武有些可怜，是以她也将目光投向那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年经武依旧什么话也不说，故事讲到尾声时抬起的想要抚摸方劲的头的手生生卡在了半空。方劲说的话他其实没怎听进去，因为他一直在等他回来，既然他回来了，那么多去是怎样的又如何呢？可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恩，他说他不是断袖，甚至觉得断袖恶心。

恩？恶心，那么从前发生过的算什么？方才他没有听进去的话，突然在耳边、心里、脑中回旋着，只言片语还能被抓住……

背叛？利用？欺骗？

谁背叛？谁利用？谁欺骗？

谁被背叛？谁被利用？谁被欺骗？

……

方劲抬起头冰冷的眸子倒影着年经武惊恐而悲痛的脸，他的心狠狠一震，这个人是谁？为何眼中会溢满了深情？这还是以前的他么？方劲眼中深不见得冰渊之下掠过一丝极其难以捕捉的疑惑和心疼，甚至他有些心软了。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心软，已经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再心软的话会令自己泥足深陷的。只是……方才他见到自己时的欣喜是真的吧？他是真的为他的死而复生而快乐着吧？他在碑前的痛哭也是真的吧？他此时眼底的那些悲痛是为了他的故事的么？他怎么会变了呢？

分明那时他拒绝他每日亲手沏好的茶，分明他会给他派一些艰险到容易丢掉性命的任务，分明他无视他身上撕裂般的痛粗暴地虐待着他，分明是他自己说讨厌男人的……为何此时却露出这样的神色？

像是……舍不得？

不！他不要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他此番回来也只是为了报恩，见到他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也不是不想躲开，只是不知为何再被他欣喜的声音叫唤时。他便挪不动步子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现在在自己面前，任由他拉着自己问东问西，任由他摆布，就像从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是的，他确实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一个从荒漠勾栏里被买出来的男人能有多干净？他是被荒漠之王送到南宫曲身边的，除开那场用来欺骗南宫曲收留他的那场拯救，南宫曲确实是拯救了他很多次，即使他多次勾引未遂，他却从来都倚重他，他虽是伶人，但好歹还是有心的，他无论服侍谁从来都是尽心尽责的，也都是忠心耿耿，跟随南宫曲时从未将于他有害的消息传递给荒漠，跟随年经武时他也从未坑害过他，却落得一身伤，最后连一颗心丢了。早知是这样的结局便不该为了得到提拔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年经武，到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些，对于眼前的人的恨意便又多了几分，他别过头不再看那人的深情款款和探究的眼神，而是向着南宫曲走去。没有错，他听闻南宫曲中了毒，想到当初他对自己的提携和信任，以及他教给自己的东西，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死去。

白色的门帘微动，跟着便是竹寒的一声惊呼“年经武”，白帐子里忽而静谧了起来，竹寒有些不解地看向此时着饶有深意地对视的两人，她看得出来方劲在撒谎，看南宫曲的样子似乎也是知道内情的，但是为何他却不说呢？为何方劲要撒谎呢？竹寒令不清楚，他唯独知道的是年经武对方劲的真心，以及方劲不经意流露出的深情。她笃定这两人相爱，但她看不懂如今眼前的情况了。

竹寒绕不清楚了，但看眼前这两人似乎暂时是没有什么事了，那末自己还是去看看年经武吧，他那副样子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

竹寒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间跑去了。

走了不多远便看到年经武着一个人坐着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看到他的眼神是完全放空的，黑白分明的瞳仁没有焦距，仅仅只是模糊着眼前的事物。竹寒有些心惊，不知是上前安慰还是坐在后陪着他发呆。

“怎么了？在这赏月？”竹寒藏起心中极度的的不确定，开玩笑地说道，拉了拉罗裙坐到了年经武的旁边。

竹寒其实已经做好了自说自话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年经武竟然开口了，虽然那幅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的神情还是没变，但到底是说话了……虽然是逐客令般的内容。

“外间冷得紧，要不还是进去吧？”

竹寒像是见鬼了的表情，惊恐万分地看向年经武，这人什么时候转性了？这么知道关心人，竟然还是用的征求意见的语气？！他吃错药了吧？没道理啊！

竹寒本来还千思万绪的，没想到年经武的下一句话一出就彻底吧竹寒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