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喜欢方才的我还是平日里的?”
年经武的话听起来有些卑微,那话也轻飘飘不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他肚腹里飘出来的一般,竹寒这才发现,他低着头,他不算尖削的下颚抵在了前胸上,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束起的发被限制不能随风飞扬起来,远离了他弯弯的背脊。
“自然是方才的。”
其他的竹寒自是不明白的,但是从年经武说的话里还是能探出几分悲凉和忏悔的,大致也能猜出他是在为方劲苦恼着,从这些日子的相处,竹寒看得出他很在乎那个阴柔美丽的男子,只是他可能没有了解那个方劲藏起来的真心。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竹寒不得而知,但从方才两人的表现来看,大抵是年经武辜负了人家,现下正后悔愧疚着呢!
只是为何南宫曲却都知道呢?方劲为何会回来救他呢?情报不够,没办法推理。
年经武听到竹寒理所当然的回答,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他想起了那日他摸进他的帐子,爬上他的榻子,分明他那样真诚地说是为了暖床,他却当他是细作,粗暴地强迫了他,即使他百般反抗,却终究还是被他吃干抹净了。他一点也不温柔,或者该说他根本不知温柔为何物,甚至于说次日一早醒来没看见他却见到褥子上不知是谁的血迹,他这才想起昨夜自己的暴行。
他心里有些微妙的变化,像是愧疚,但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也不是因为后来知道了他是细作,而是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自己需要愧疚些什么,往日和自己发生过关系的情人即使被他不慎弄弄伤他也是无所谓的,没道理为了一个长相稍微柔美一些的男人起了那么珍贵的心思。
那样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常常发生,他从不温柔,维持着惯常的粗暴惨烈,好像是惩罚他的背叛,但实际上他从未看到他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出去,而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威胁。
直到有一日他说了爱他。爱他?呵!他以为他是谁?会相信一个细作的爱么?反正他也是假的,那末欺骗他一下又何妨呢?于是他还算装得真诚的回应了他的感情,说着我也爱你。但下一刻他却疑惑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小细作脸上有着发自内心的笑,这样的笑即使是在他给他敬茶的时候都不曾有的,少了那种毕恭毕敬,多了真诚和羞涩,有一瞬他以为他是认真的。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矛盾埋下了,单方面的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甚至真心还被残忍的怀疑攻击着。
他们之间的日子还算平常,方劲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这是第一次他一个伶人动了真心,虽然也有迟疑,但还是想要尝一尝那个味道,那个没有掺进任何算计和利用的真心……
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以为的同心同意都是假的,那个人从来都知道他是细作,他的残忍和粗暴都是暗自咬牙的报复,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他和一个军妓在榻上,在他们常常睡在一起的榻上,做着他们经常做的事,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断袖,一直以来断袖的只有他一人。
荒漠之王带回他是因为他的眼睛像他逝去的宠妃,南宫曲相信他是因为他忠心耿耿,而这个人从未相信过他,从第一次强迫他起便不是因为喜欢或者什么被世人唾弃的不正常的感情,他诺过的爱都是假的,他却当作真话听了,并且记了。他早该料的,爱他的话,怎会那么粗暴的对待他,第二日一早也不会令他安生,这他妈算爱?!
所以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
“你认为他不爱你?”
南宫曲若有所思地问道。
方劲微微怔愣,继而将手中的丸药喂到了南宫曲的嘴里,很快地他俯身把自己的唇在南宫曲的唇上拂了一下,紧接着便看到南宫曲有些不明所以的神情,他也不怕南宫曲生气而是笑着说道:“通过方才那一吻你能辨明我的想法么?你看依靠简单的相处和某些小动作是不能完全明了一个人的,你要问我怎样认为倒不如问我为何方才那样做。”
“只要他不说我便不知道他的想法,即使他说了,我也不一定就能了解他的想法……所以要想了解知道明白,必须要通过行动和嘴巴。”方劲留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后,便离开了南宫曲的白帐子,事实上方才那一吻只是突发奇想,当然确实是因为寂寞太久了以及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他明白他的意思,而他这么猴急的扬长而去也是有些怕南宫曲发怒什么的。现在的南宫曲虚弱成那样自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他主要还是因为觉得有些愧疚……恩,对那个女子。
确实对于年经武他是吃不准的,即使他此时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喜欢或者他爱,他也不一定会相信,罢了,走吧,反正这次来也算是还清楚了欠南宫曲的情了,日后便再谋其他营生吧!时间久了也就能忘记年经武了吧,即使忘不了他也只会变成了一个有些特别的过客而已。
其实决定要来的时候他是犹豫过的,他有些害怕南宫曲会将他再次收入麾下,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多年前在别人的艳羡的目光下他被荒漠之王带回了王宫中,他本以为他会过上尔虞我诈的、传说中没想过自己会经历的生活,但是没想到的是,荒漠之王将他以公公的身份留在身边,当然他只是个假公公,并非是个阉人,荒漠之王会很神情的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但纸包不住火,他的与被凌迟处死的王之宠妃相像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后宫中的暗手纷纷向他伸来。好在荒漠之王早有准备,让他假死后秘密培养了起来,只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王,甚至他被派遣到南国睿王身边时他都没有见过那个人。
他也不是多愁深感,也没为自己被利用而生气,反正他一个伶人能奢求些什么?
罢了,既然他自由了,那就离开吧!刚刚迈开步子却被一道带点嘶哑的女声的声音拦截住了。
“方公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