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很多日子里，南宫曲都会想，若是自己将更多的人派去保护竹寒，是否会不一样？若是自己没有那么浑浑噩噩，而是知道竹寒失踪后便积极寻找，是否就不会如同现在一般行尸走肉的活着？若是自己防着一点方劲的药，或者意志力更坚强一点，是否可以赶上救下竹寒？若是自己没有产生过逃避的想法，是否此时也不会寂寞如水？

可是没有若是，那日他是被特许入宫的，在听说竹寒死后，他不信，短短两日他和方劲两人搜遍了整个荒漠的王宫也没有找到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那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跟着传说中的一场大火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日方劲凭借自己特殊的身份，告诉荒漠之王南国睿王将临，荒漠之王本打算设宴款待，最后却以宫中大丧为由，仅仅只是小小地招待了一下这位几日前还和自己打的不可开交的小小王爷。

“孤的五女新丧，办不得酒宴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本王此次前来只为找寻江妃，并无他意。另请节哀。”

方劲听了荒漠之王的话本来已经大惊失色，看南宫曲却这般不以为然，顿时更为不解，莫非他不知道竹寒便是五公主？

方劲正狐疑，目光无意识落在荒漠之王的脸上，却见荒漠王的脸上确实郁色很重，而他以前伺候过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脸上最容易暴露情绪的地方在哪里，更知道此时这个男人是真的在沉痛着什么，只是到底是不是因为五公主却有待商榷。

“王爷要来我王宫找的不就是五公主么？”方劲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也不想猜南宫曲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江竹寒，她的侧妃就是五公主，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荒漠之王沉痛的叹出一口，没有说话，很明显他知道五公主就是王爷要找的人。

南宫曲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看向方劲，道：“阿笙怎会……”但他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而后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转而看向有些颓败的王，颤声道：“敢问五公主芳名？”

想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荒漠之王猛的颤抖了一下，继而痛苦地闭眼道：“翘笙若。”

而这个表情只有南宫曲看不懂，因为只有南宫曲不知道为何是翘笙若却不是花笙若。

但即使不知道这令人悲痛的理由又怎样呢，他接下来问出的问题的答案才是最可怕的，他不死心地问道：“敢问哪个‘笙’。”

方劲这才知道原来南宫曲连竹寒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是荒漠五公主了！

荒漠王没再言语，而是沉沉低下头，苍老混沌的眼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南宫曲知道了，他想明白了一切，而这一切，他却不相信。

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不冷静撞进了心底，他无奈而悲痛的闷声哭泣，声音压抑到嘶哑，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几乎白了头的老王道：“我不信！她不可能是五公主，她是我的妻，她的名字是我给的，她孩子是我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她和你这个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没有半点关系！我限你五日将她完好无损的送还给本王，否则本王要你整个荒漠给她陪葬！”

方劲暗道不好，荒漠王脾气燥得很，被一个小辈这么顶撞，定饶不了他，正要跪到王的面前，却见王在笑。

那不是愤怒的笑，更不是欢愉的笑，那时压抑着悲痛着，深深藏着泪水的笑，这笑让南宫曲本就慌乱到极点的心更加凌乱，方才他或者可以自欺欺人的说出那些话，可此时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却只能任由身体里的风，将仅存的希冀吹毁。

“孤也希望这是假的，孤也希望孤的五公主不是睿王的妃……孤承认孤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孤剥夺了她的名字、她的健康还有……她的……母亲。孤做过千般错事万般错事，最错的便是对她不闻不问，让她收了那么多苦，甚至让她小小年纪亲眼目睹了这天下最残忍的刑罚。孤欠她太多，却没有办法弥补。”

南宫曲本以为最应该自责的是自己，却还没得及在心里想想自己错在哪里，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却哭吼着说出了那么多话。那些话太沉重，沉重到南宫曲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算不算过分，沉重到他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压死竹寒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竹寒经历过得远比她自己告诉他的要多的多，原来……

原来？原来什么？

南宫曲突然抬起眸子恶狠狠地看向那个在高台上悲痛欲绝的男人，他本该觉得怜悯，可是想到竹寒的病痛，竹寒身上的寒毒，竹寒身上多如牛毛的毒，他便没有一点怜悯眼前人的意思。他甚至想要掐死这个人，但……

他呢？他给竹寒造成的伤害难道不多吗？他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他没有，他才是最该死的，他才是那个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人，他何止是保护不了，他甚至还是伤害者。

方劲却只能沉默，他游离在那两个加害者之外，他无话可说，即使他是最有权利对那两个人冷嘲热讽的，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濒临崩溃，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毁掉他们，他什么也不能说，这两个人必须自己消化。

三个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那是通报出殡的。

按照荒漠的习俗新死第三日便是出殡的日子，竹寒已经死了三日了？也就是说，竹寒她不是一被抓到荒漠便死去的，而是过了这日子才死的，为何？这没有道理啊？

“本王要看王妃的……尸体。”他的话有些艰涩，但眸子里却是坚定，还有微乎其微的渴望，他想竹寒也许没有死。

他本以为荒漠王会迟疑，或者通过其他的什么方式来表达阴谋被戳穿的慌乱，但他仅仅满含悲伤皱了皱眉只是说：“也罢，王爷随我来吧！”

而这句话已经让南宫曲的心寒了一半，因为既然能让他去看，那么要不就是竹寒真的死了，要不就是已经找好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