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擎筠摇头叹息的样子被破天荒头一次早早起身的竹寒看在了眼里,其实她并不很能明白兄长此时的神色到底代表了什么,但是她却依稀觉得造成兄长那副样子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自己。想到这里竹寒就有些愧疚,当然她也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情绪称之为愧疚。
本来凭借花擎筠的内力不至于竹寒都几乎在近旁了还是没有丝毫感觉,可他此时心绪复杂难明,竟然在竹寒堂而皇之地坐在石头凳子上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最先是惊觉地将目光锋利地射向竹寒,随后一愣,接着笑了出来,挽了一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向着竹寒走去,一面走着一面问道:“怎的这么早就起了身?”眼底是化不开的关切。
被花擎筠的眼神激的心头一暖,竹寒的眼底不自觉地蔓延出一丝愧疚,大大的眼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自家哥哥,伸出葱白的小手,扯了扯兄长的袖子,藏在胸中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感动的温热充满胸臆,哥哥换了荒漠的衣衫。哥哥为了方便她想要拉扯衣袖时更方便,不脱手,竟然换上了荒漠袖口紧致的衣衫。
花擎筠看自己妹妹突然欲言又止,此时本就晶亮的能够映出自己样貌的眸子,此时更是精光闪闪的,好像有泪药溢出来了。堂堂八尺大汉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还没来得及从怀中取出帕子,只觉胸口一暖,一个小小的身躯已经哭的震天响地蜷缩在自己的怀里,语无伦次地、带着哭腔地,喊着些话儿。
“哥哥,笙儿不该听不懂人家说的什么还胡乱答应别人说的话的!笙儿不该那么任性什么时候都由着性子胡来的!笙儿……笙儿明明都不知道成亲是什么东西,还把那个当作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信誓旦旦答应人家,笙儿……笙儿这样是不是让哥哥很困扰啊!哥哥,我们回荒漠吧,我去给那个夏王道歉,不管他要什么赔偿,笙儿都给她……笙儿……想和哥哥还有父王一起呆在荒漠,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竹寒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了花擎筠的心上,但是此时在这个花园里的又何止这一对兄妹,俏生生地一个小人在竹寒偎在花擎筠怀里时急急地握着剑柄冲了出来,眼底还闪着浓浓的恨意,好在花擎筠眼疾手快,一个回身将竹寒忽的更紧,目光凌厉地看向庭院里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竹寒很迟钝,根本没有意识危机,直到抬起头看向兄长突然变得阴鸷的双眸,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命悬一线,差点没了小命,只是谁要杀自己呢?
竹寒疑惑的想着。
“你们荒漠里的兄妹是在玩弄我镜哥哥的感情么?!”
绿衣女子狠狠的啐了一口,在看到花擎筠冷到没有温度的神情时,倔强地压抑住害怕地想要颤抖的心绪,一点也不愿意输阵儿地扬起头,狠狠盯视着眼前的男人。
真可恶,她等了镜哥哥这么久,没有等到镜哥哥回头看她一眼,没有等到镜哥哥对着她笑,没有等到镜哥哥被她彻底软化的那一天,却在昨日突然听到了赐婚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如遭雷击,先前还一直安慰自己那只是皇上强加给镜哥哥的姻缘,并不是镜哥哥自己想要,一定不能气馁,一定不能轻易放弃,对!走,亲自去问问去。
昨儿她等在宫门口,守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镜哥哥带着复杂无比的神情走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去分辨那表情里有几分悲伤、几分欣喜、几分失落、几分鄙夷,就那么兴冲冲地迎了上,直截了当地问他:
“圣上赐婚,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南宫镜似乎没有料到会在宫门口,自己的车驾旁看到这个对自己穷着不舍的女人。想到上次勒令她不准再进自己的王府后,她消停了一阵儿,这会儿到底是忍不住了。正想嘲笑几句来着,可弯弯的嘴角却在半途僵住了,像是被什么思绪突然阻断了神情。
呵!
他有些颓败地抬起头看向这个追了自己好多年的女子,这个女子总是一袭绿衫,却为了她自己的猜度的他的喜好,换来换去,最后她换了那些衣衫穿在身上,他不知道,但他到最后也只记住了她的一袭绿衫,这个女子很有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好像怎么打击也不会倒下。
而此时,他却在这个春天里看到了萧索的秋,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被竹寒的一切奉为尊上的自己,僵硬在嘴角的嘲笑终究是挤不出来了,收起微微弯起的嘴角,面无表情地道:“本王是自愿,秦小姐还有何见教?”
秦桑凝险些站不稳了,其实她大概是猜到了南宫镜的答案的,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到和在脑中幻想模拟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显示总是刺人的,刺的还不止是身。秦桑凝有些艰难的笑了,那个笑容很难看,比哭还难看,可她此时一点也顾不了自己的形象,她现在满腹的委屈想要对眼前这个从不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说,她此刻有满心的抱怨在心底,想要喷涌而出。
明明那喷薄的情绪独独没有祝福和释然,她却转而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眉眼弯弯,樱唇弯弯,眼里波光潋滟的带着喜气,说道:“桑凝住夏王您同王妃百年好合!”
那声音里分明带着哽咽,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不可觉察的绝望,那声音里分明藏着被堕下深渊的希冀……
可是南宫镜看不见,夏王看不见,即将新婚的心上人看不见,这些年来在南城里她随处可见的自不量力,随处可见的强自欢笑,随处可见的笑中含泪在这个人眼里都是笑话。
眼前的人骄傲的双眸里一直只有一个人,她等着那名动南城的人从记忆中淡去,从心中淡去,然后自己取代那个人。可是她失败了,即使她一直守在他身边,等着他偶尔一次的回眸,都比不上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