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已经能听到外边许洋扯着嗓子的叫早声，老板的打趣声，宣聘婷的回怼声，安宁的大笑声，极致的轻松与这边极致的紧绷形成鲜明的对比。

异人绝佳的听力让房间内的两人都能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越来越近。

一滴冷汗从李亦的鬓角滑落。

洋娃娃一样的少女眼神幽深，以手比枪，对着李亦的眉心，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

“砰！”

“老亦！！！”

“许洋！你鬼吼鬼叫的干什么？！”楼下传来宣聘婷不耐烦的斥责声。

许洋捂住嘴，朝坐在那的李亦挤眉弄眼：“老亦，你傻呆呆的在这坐着干嘛呢？走啊，下楼吃饭啊，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老爹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敢接，一会我给他回一个，你就帮我说句话，说我昨天睡得早就没回去……”

“乔乔走了。”

“嗯？”正在滔滔不绝的许洋狐疑的住了口。

“乔乔走了，被我……赶走了。”李亦抬手抹了把脸，脖子上还残留着被勒过之后怪异的感觉，他就这么看着许洋，试图从许洋的脸上找到类似不舍或者埋怨的表情。

没有。

回过神来的许洋冷静到李亦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下楼吃饭吧，一会上学不赶趟了。”许洋很正常的把本来要说的事情说完，转身就要朝外走，李亦皱眉，喊住了许洋。

“没有疑问？”

许洋没回头，背对着李亦抬手摆了几下：“老亦，你该问的不是我，你该问问你自己，我早就警告过你乔乔是个定时炸弹，可是一直以来，比我付出更多感情的，从来都是你。

乔乔本来就有问题，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说实在的，冷不丁听你说乔乔走了，你知道哥们刚才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不是紧张着急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松口气，你知道吗老亦，我松口气！她没炸！没炸死你小子！我都怕你小子心软，哪天人家当爹，当着当着给自己玩死了！反正你自己反思一下！”

许洋说完，估计是怕李亦打他，一个纵身直接从二楼围栏跳了下去，李亦看着许洋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许洋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冷漠的人，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乔乔，也不会慷慨激昂的那么多话。

手指摸上自己的脖子，想到刚才乔乔模拟完开枪之后，临离开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要小心。’

他要小心？他要小心的东西可太多了，他得小心魔怪、小心无涯、小心怪物操控者、小心他们背后的幕后黑手，还得小心邪道异人……所以乔乔口中的小心，指的到底是什么？

“老亦？嘿，老亦！”一只手招人烦的在自己眼前晃了几下，李亦一巴掌拍掉了那只苍蝇似的狗爪子。

“嗷！你用不用这么使劲？！”

看着许洋捂着爪子哀嚎，宣聘婷在一旁发出‘友善’的嗤笑。

“对了，东泽去哪了？一早上都没看见他。”免疫了宣聘婷精神攻击的许洋发现了新的问题。

“他早上出去买鸡蛋饼去了。”宣聘婷冷哼一声：“安宁早上要吃鸡蛋饼，说吃不到鸡蛋饼，想不起来自己的心愿，东泽听完二话不说出去找小摊儿去了。”

……李亦记得现在老城正创城呢，甭说这种定点售卖的鸡蛋饼小摊儿了，就是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想撞着一个都难，额……虽然现在这个季节糖葫芦还没开始卖，不过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说白了，安宁这不就是故意恶心人呢吗？

“嘿，你们说最近残魂都怎么回事，之前何婶赖着不走，现在安宁又自己事儿一点都不着急，说好的执念不完成不解脱，觉都睡不好的呢？我看安宁天天活的跟猪似的，也没见哪不好受。”

“学长学姐好。”许洋正背后编排安宁呢，就听身边路过一个同学朝他们笑着打了声招呼。

李亦看许洋见怪不怪的朝那人点头，自己也抛去心里被人尊敬而生出的那丝别扭，扯扯嘴角，朝那人报以微笑，眼见着那人离开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一点，李亦不解的转头看向许洋和宣聘婷。

“没事，他觉得你太亲切了，害羞。”许洋揽住李亦肩膀，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最好是。”宣聘婷嘀咕的声音被上课铃声掩盖，见前边两人跑的飞快，冷哼一声，也抬脚朝教学楼跑去……

“学生会开会。”

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李亦就听广播里突然传出特属于唐弈君的通知音，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找到广播员，还是因为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反正现在听来，唐老大的寒气简直能透过广播喇叭……直扎人心。

上帝啊。

从来没有信仰的李亦默默的在心里喊了声耶稣，他还记得昨天晚上和唐老大深夜中的不欢而散，天知道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大概就是唐老大那张拷问灵魂的冰山脸了。

“站着干嘛？”有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李亦回头看去，成老的梦中情人正仰头死盯着自己。

老太太那张紧绷的老脸上，每一根皱纹都明晃晃的昭示着对自己的鄙夷以及不认同，她紧皱眉头，清清嗓子：“还不去开会！”

李亦下意识的拉开和老太太的距离，果然，见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显然是不喜欢有人离自己太近。

这老太太，简直比唐老大还龟毛，李亦完全想不通成老那么淡然的老前辈，年轻的时候到底看上这老太太哪儿了，难不成真像许洋说的？贪图老太太年轻时的美色？然后老太太还没看上成老……

在心里给成老点了根蜡，其实……让李亦说，没追上也不一定是坏事……找对象，其实还是要看内在的，内在美，才是真的美，至于外在什么的，年轻时候是养眼，可这老了……不一样满脸褶子？

“哥们我觉得你说的对。”

学生会，当李亦把自己的见解说给许洋听的时候，许三羊认可的点点头，然后，他带着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的问李亦：“老太太干啥了让你突然这么恨她？我记得以前天天罚你滚外边站着你都没说过她一句不是啊。”

李亦哽住，许三羊这厮，总是机智的不是地方。

沉默良久，李亦终于开了口：“我临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说让我皮紧点，快考试了。”

“不对啊，期中考试还有好几月呢啊？”

“月考，她说快月考了，说我要是想扫女厕所，不用等到期中之后，月考后她就能满足我……”

“噗！女厕所？！扫女厕所？！哈哈哈哈哈哈……”

李亦转头朝许洋僵硬的笑笑，那双死鱼眼里充斥着同情以及惋惜：“不用幸灾乐祸，老太太说了，她和你家老班也打好招呼了，好兄弟，同甘共苦。”

眼见着许洋的大笑在到达最嗨点的时候戛然而止，李亦理解的拍拍许三羊的肩膀，愉悦，看着许洋龟裂的笑脸，真的有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