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5日,大年三十夜,也就是所谓的除夕夜。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年饭、看着电视、包着饺子,不亦乐乎。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天,不是红事,是白事。
当天晚上九点半多的时候,guizhou省,都匀。在宁静的黔桂铁路绿荫湖站至都匀站区间,谁也不曾想,会发生重大意外......
45112次货列,42节g60油罐车,由ss3b型5045(a、b)号电力机车牵引。在货列行驶绿荫湖至都匀区间时,铁路桥突然垮塌,致电力机车及机后28节油罐车g60翻至山下;又由于电力机车坠落时受电弓与接触网瞬间断开产生电弧,引燃g60泄露的轻油导致二次事故,终导致山下大火,不时伴有爆炸。山路上往来的车辆都停了下来,许多司机赶紧下车,拍照发朋友圈、报警、叫消防车......因为是货列,所以在人员上并不多,只有两名司机,这一点,还是值得庆幸。
晚上十点,网上各大媒体平台第一时间播出了这个消息,随着记着跟踪拍摄,确认被困的两名司机已被救出,正被救护车火速送往医院。其中一名年轻的火车司机叫杜杨,30岁,全身多处骨折但还有意识;另一名火车司机叫井志宇,身体已经严重变形,浑身被烧的焦黑,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不过,医护人员们并没有放弃,在救护车上,还在努力的抢救着。新闻一播出,全国哗然,人们想不到在如此美好的节日竟然会出这样的事,一个个的都替杜杨、井志宇感到惋惜,也为他们祈祷着。
都匀414医院,住院楼。
救护车一到,医护人员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杜杨和井志宇送入了手术室,同时,警察们也根据二人的手机,联系到了他们的同事或亲属。
“喂?”接电话的人声音听上去是个大嗓门的大妈。“我们是公安队的,是这样的,您是杜杨的母亲吗?”警察问道。“警……警察?我儿子犯了什么事?……什么?出事了?……那……那他在哪……呜呜呜……可怜的杨扬,春节回不了家还出这种事……414吗……知道了……谢谢你警察同志……我们马上过来……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大妈哭的撕心裂肺,警察也一脸沉重的挂了电话,他能理解一个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大过节的,他也不忍说这种事情,可是……
另一边的警察,在用井志宇的手机给他的家里拨打三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第四次终于有人接听,不过,在警察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少女就吼开了:“说了多少次了,别他吗给我打电话了,傻b,我们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丢人!”随即电话被挂断,当警察又拨回去时,竟然提示无法接通。“陈队长,这怎么办?”这名警察望着旁边一个队长道。陈队长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刚才接电话的人应该是他女儿,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矛盾?”
“警察同志,你们……?”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名警察的对话,两名警察看向声源处,只见面前多了几个中年男人,此时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俩。这几个中年男人,分别叫做杨勇、廖子钦、雷绍江、高德磊、李浩迪、罗章皓。陈队长看了看眼前几几人,问道:“你们是谁,是井志宇的家属吗?”
“哦,我们是井志宇的高中同学,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几……刚才在群里看见他出事的消息了,我们几个就相互联系了下,赶过来了……”为首的杨勇说道,他的面色很焦急。
“好的,你们既然过来了,那……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井志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刚才我们打电话时,井志宇的女儿对他的态度好像很粗暴,我们想了解一下他。”陈队长点了点头,示意几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然后开口道呢。
说道这个问题,几个人沉默了会儿,而后一齐开口:“井志宇吗……唉......怎么说呢……”“事实上,他很可怜的。”“对啊,他是个善良的人,却受了一辈子委屈和气!”“他的女儿是个垃圾,你们不要以为井志宇虐待她,是她虐待井志宇!”……几人七嘴八舌,陈队长听了个云里雾里,于是他叫住他面前的杨勇道:“你来仔细说说吧。”
“好,”杨勇答应道,不觉中眼角划过两道泪,“我和井志宇,从小就认识了,当时……”
井志宇,40岁,孤苦伶仃。从小井志宇就受欺负,被老师打骂,被同学打骂,甚至还能被女同学打骂,井志宇老实本分、胆小懦弱、单纯善良、安分守己,然而这一切,在这个黑暗的社会,注定没有好下场,也注定会被淘汰。井志宇上了初中后,更是被同学变本加厉的欺负,甚至好几次到了医院,懦弱胆小的井志宇不敢告诉老师,因为就连老师也欺负他。这个社会,老实人是生存不下去的,遍体鳞伤的井志宇,好容易熬过初中三年,以极差的成绩进了一所极差的高中。索性到了高中,终于有人愿意和井志宇这样单纯的人交朋友,人不多,井志宇却很开心,没什么钱的他却天天请客,弄得几人很感动。
高考之后,井志宇落榜,进了一所铁路大专,三年又结识了不少朋友。在校期间,他的舅舅离世,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家人去世的滋味,他消沉了很久很久。后来毕业了,井志宇成了一名火车司机,他的家人攀上了转弯亲戚,被那亲戚弄到港澳生活去了,井志宇因为工作去不成,也没时间和家里人见面,一天天的克勤克俭,努力工作,和家里的联系,日渐消失。
时光如梭,转眼一个二个也都三十岁了,同学会上,井志宇看着他的高中、大专同学都是左拥右抱,都有了小孩,而自己还是孤家寡人单身,于是他去福利院领养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井志宇一个月工资6000,在畸形消费的gz贵阳,这点钱真的不多,领养了两名孩子后,井志宇更加省吃俭用,到最后自己一个月只用了50块钱,剩下的钱全花在了两个孩子身上,长此以往,井志宇的身体也出问题,浑身都是病,如胆结石等等。舍不得花钱的井志宇没做手术,也没吃药,就一直拖着,把钱全用在两个孩子身上。孩子大了,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于是开始叛逆抵触了,儿子抽烟喝酒泡马子,女儿更是天天酒吧网吧鬼混,终于在井志宇满足不了两个孩子的开销之后,井志宇被两个孩子彻底看不起,甚至经常会打骂井志宇。井志宇单纯温柔,不会打孩子不会骂孩子,自己没文化也不知如何教育,只能放任不管,所以才导致了井志宇现在在家里没地位,天天受气。
一次,井志宇刚下班,在街上偶遇女儿准备和一群不三不四的青年进酒吧,井志宇想要劝阻,却被女儿甩了两巴掌。后来井志宇都跪下了!他央求女儿不要去酒吧,却被女儿和那些不良青年当街打到吐血。邻里说,能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儿子和女儿天天求着井志宇赶紧死,他们不需要这样的家长,嫌丢人!井志宇命苦一世,居然现在又出了这种横祸,若是井志宇就此死了,那岂不是说,他一辈子就没有哪怕一秒钟的好日子,那这个人,太惨了!
陈队长听完了井志宇的一生,只觉得自己现在悲愤致极,他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这么惨的人,他现在真的很想亲手撕了井志宇的儿女;他想问问他们,自己的心不痛吗!“马上给他家再打电话,快!”忍住自己情绪的波动,陈队长颤抖着指挥着警察。警察答应后,就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号码。很快,电话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女声:“谁啊,这么晚,我都睡了……”
“我们是公安局的,”陈队长压住心中的怒火,“你父亲现在出事了,在414医院。”
“哦,然后呢?死了吗?没死就别打扰我,我要睡觉!再见,傻b!”电话又被挂断了。陈队长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他再也受不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边气极,那边焦虑。另一头,杜杨的亲属也来了一片人,几乎站满了手术室外。在所有人紧张等待之下,三小时后,杜杨先被推了出来。此时杜杨还迷迷糊糊的,嘴里喃喃自语着,杜杨的亲属团赶紧围了上去,伴着医护人员匆匆离开了。“看起来,另一边的情况不算遭。”李浩迪看着远去的人们,叹气道:“要是井志宇也没事就好了……”
“你说什么呢!井志宇这辈子这么可怜了,那老天狠的下心收他吗!井志宇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雷绍江哽咽着说道。一时间,气氛冷场了。众人默默的盯着手术室大门上的“手术中”的滚动显示屏,心里默默祈祷着。终于,老宅男廖子钦细声细语道:“我愿用我这辈子买的所有手办和抱枕,换取井志宇的平安……”这话犹如点燃了一颗定时炸弹,井志宇的朋友们一个二个开始如法炮制的许愿,希望这样做,能让井志宇度过难关,也能在他们心理上得到点慰籍。
只可惜,向来天不遂人愿。
当一名身着手术服的医师走出来时,众人刚要问的一大堆问题,就在医师闭眼摇头的动作中,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憋了回去。井志宇的朋友们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个结果——最不能接受的结果,一时间,全都痛哭流涕。陈队长面色悲愤,他真的不明白,这样可怜的人,为什么就让这样他死去了?他掏出了警官证,向医师请求进手术室最后看看井志宇的尸体,医师同意了。
众人悲痛着走进了手术室,在进了第四手术室,看见手术床上的那个身影时,众人的眼泪,再次决堤了!“我们才五年没见呀……才五年……”罗章皓哭得瘫软在地,陈队长连忙将其扶起。其余的人,虽然没有罗章皓这么严重,但也是悲痛万分。众人如此伤心,自然是因为手术床上的井志宇,他的尸体,实在是惨。且不说因全身骨折而扭曲变形的身体,他的身材,就已经只是皮包骨了。五年前井志宇多少还有几十斤,如今,可能连六十斤也没有!谁能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井志宇为省钱一天只吃半个馒头,一瓶矿泉水喝一个月!
“井志宇啊井志宇,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太苦命了!”廖子钦已经泣不成声,因为井志宇都四十多了,连手机都只是200块的按键手机,从来没体验过高级的电子产品,更别说电视电脑了。可怜的井志宇大概都跟不上时代了,但他收养的儿子和女儿却都能享受到这些,而这些东西的钱,是井志宇真正的用生命挣得的。一辈子都没有舒服过一天的井志宇就这样死去,虽然看上去是天公不作美,但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这也算是让井志宇解脱了吧,与其这样悲痛的活着,还不如结束,得以解脱……
可怜的井志宇,可怜,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