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给我们的姚女士倒杯水。”一直处于安静观察位置的丰越，忽然扭头看看乔楚。

“是！”乔楚很给面子，大声应答，起身走了出去。

“架子还蛮足！”姚钟敏冷不丁来了一句，看来是对年轻的丰越有些不屑。

“呵呵！姚女士对我有意见吗？”丰越一抹微笑斜挂在嘴角。

“小朋友！你啊太年轻，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姚钟敏根本不去看丰越的笑容，刚才的一丝慌乱已经被她多年的经验给掩盖，此刻，她已恢复成刚才的冷若冰霜。

“是吗？那我想问问，是您复杂一些，还是姚大队复杂一些？愿闻其详，洗耳恭听。”丰越嘴角的暖笑挂上冰霜，直直看着姚钟敏的眼睛。

姚钟敏的双脚忽然不自觉地收拢，脚尖倒向一边，丰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小动作，沉下声来：“姚女士不喜欢我的问题？那我换个问题，您和您的弟妹，关系好吗？”

“你什么意思？”很显然，姚女士生气了。

“唷!横眉冷对啊？我一进来介绍过自己，我不但研究心理学，还研究行为学，行为学细分的第一项，有微表情，肢体语言，您对我有任何不满意，其实我都能捕捉到，既然坐在这个地方，以不对等的方式见面，何不开诚布公地谈谈？没有一两个证据，我们又怎么会请您回来问话呢？如果请您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原谅，都是糙老爷们儿！没什么涵养。”

丰越像是作工作报告，认真严肃地说了一堆，姚钟敏什么人没见过？如此明显的讽刺咋会听不出？被丰越气得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姚女士！姚大队的录像，要看看吗？”丰越不想在姚钟敏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决定换个方式，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刚要放视频，乔楚端着水杯走进来，直接放在桌子上，丰越拿起水杯请清包工放在姚钟敏的面前，解开一只手铐，温和地说：“请喝水。”

“别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会感激你。”姚钟敏不客气地回应一个白眼。

“不用感激我。”丰越双手一摊，“职责所在，我个人不喜欢对犯人太过强硬……”

犯人一词直接刺激到姚钟敏，她将送到嘴边的杯子又重重放下，一些水溅了出来，看着桌面上的水珠，丰越拿出纸巾边擦边说：“浪费了！”

“你想怎么样？”姚钟敏被激怒，脸颊通红，居然吼了丰越。

“恩恩，姚女士，您误会了！我只是问您几个问题，您不回答也行，我会问姚大队!”

丰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把台灯抱在怀里，吧嗒吧嗒按着开关，一亮一黑的强光对准姚钟敏的脸，来来回回地闪，看似无所谓却狠狠地伤害了姚钟敏的自尊心，丰越进来没多久，她的双目已经充血，看来气的不轻。

“说到姚大队，我差点忘了，刚才要给您看他的视频的，来！我们一起看一下吧。”丰越说完把手机递给乔楚，“接电脑上，放最上面的视频。”

“是！”

一个熟悉的社区大门出现在画面上，一辆青绿色越野车缓缓驶入，停在路边的绿化带边上，车门打开，驾驶室和副驾驶同时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缉毒大队的姚忠强大队长，一个是市局技术一处处长张明辉。俩人下车后没走两步，迎面过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姚大队的老婆秦梅，还有两个白大褂，五个人握手后，一起往里走。

镜头切入一行字：社区活动中心。

五个人在活动中心转了两圈，出门后直接去了一处独栋小楼，镜头有意切过，牌匾上写着治疗中心几个字，随后五个人走进去。

看到这里，丰越来了一句：“停！”乔楚按了暂停键。

“姚女士，您认识进去的几位吗？”其实画面上姚大队的脸一出来，姚钟敏的脸就变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画面，生怕下一秒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情景，索性他们只是去了治疗中心。

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一年总要来几次，因为这个地方一般不会被普通刑警关注，缉毒警和其他刑警的日常工作平时也没有太多交集，所以相对来说反而安全。

从姚钟敏的面部表情不难看出，她认识画面中的几个人，还很熟悉，丰越的手又开始按动开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姚女士，您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您认识他们？”

“其实，您不说话也无所谓，我已经核实姚大队与您的血缘关系，关系那么亲密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只是，这姚队的儿子与您的关系，好像已经超过了与父母的感情，你看看呢。”

丰越说完，在手机上点点，电脑上跳出一张高清照片，那是一张双人合影，上面正是姚钟敏和姚队的儿子，姚晨宇。一般来说，关系密切的朋友，恋人，还有亲属，在同一场合出现时，会有一些表情上的同步，比如温暖的笑容，肌肉牵动时候的频率几乎一样，这就是所谓交往中的亲近距离。

丰越见姚钟敏没吭声，又放了一张照片，这一次是姚钟敏和江程曦出席一个活动时候的照片，他挽着江程曦，一同对镜头笑，但是所谓夫妻相的相似笑脸，在这张照片上却荡然无存，这只能说说明，他们夫妻所有看起来的幸福感都是装出来的，所以他们脸上的笑容僵硬，眼神迷离，肢体语言不亲近。

最后，丰越翻出姚钟敏和儿子江浩泽的照片，和上面一张与侄儿合影的照片一样，发自内心的笑绽放在脸上，这些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姚女士，您认识张明辉的妻子，阮婷吗？”丰越提了好几个问题，姚钟敏一个也没回答，只是每多提一个问题，她的心就高度颤抖一次，几个问题提完，她已经接近奔溃，从刚才的视频到现在的照片，姚钟敏已经明白，对面的这个刚被自己看不起的年轻人，手中掌握了她和她弟弟的大部分资料，也许有些资料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楚。

她脸上原本一直坚持的坚硬表情，已经有些松垮，一直上挑的眉毛也渐渐回落，人的情绪很奇怪，一旦有奔溃迹象，立即会显得老了十岁，憔悴两个字瞬间就写在脸上，怎么也挥不去。

“姚女士！其实，您不说我也一样知道，对于那个戒毒社区，我们的人刚刚已经攻入，我想，里面放的是什么，您比我清楚，毕竟您一年都会去好多次，不是吗？”丰越说出了姚钟敏心里的想法，确实是，就算她不说，一切证据也指明了她这些年犯下的所有事情，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惶恐之意。

“呵呵！其实您知道的，最大的联络员安琪落网，销售主管安雅的死，最大的资金来源花子的死，陆进舟父子落网，戒毒社区进入我们的视线，管委会的死亡事件，周萍的落网，胖子的洗浴中心被查封和胖子本人落网，哪一件事您还没想明白？还需要我为您解答吗？非要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摆放在您的面前，您才愿意说吗？有意思吗？”

姚钟敏的眼球上布满红色蛛网，密密麻麻毫无规则，艳红艳红的网，将瞳孔包裹，她在做最后的挣扎，只可惜丰越说的太过通透，她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判死刑，何况那么多年以来，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干了多少违法的事情。

“您丈夫其实只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了掩人耳目才与他结婚，如果您非要我说明的话，我费费力气再多说一句，你和那位书记，那么多年来感情还稳固吗？”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那么可怕？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姚钟敏听见那位书记四个字，脑子顿时不做主了，一股热量直冲脑门，血压飙升一百八，直击两百的样子，她歇斯底里地冲丰越大喊，要他不要再说下去了，问他是如何知道那么多内情的，她讨厌看见丰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年轻有才却又不近人情。

“姚女士！您冷静一下，想说时再说。”丰越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打开门探出半边身体的丰越，被姚钟敏叫住了，丰越顿足并未转身，等着她的下文。

“我知道，如果没有足够证据你是不会抓人的，既然你能查到我与忠强的关系，还知道了我和那个人的关系，那么我也不得不说了。”姚钟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果然，情绪高度紧张的时候就特别需要水，尽管水已经变凉，但是此刻喝下仍觉得甘甜无比。

“好，我听听您的故事。”丰越转身，回到刚才靠立的位置，一只手抓着笔在手中转，一只手斜插在口袋里，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我叫姚钟敏，如你所言，我和缉毒大队的大队长姚忠强是姐弟，十五岁时候，我和家里人闹翻，我离家出走了。”

“混迹江湖的女孩子，如果漂亮一点，聪明一点，再对人仗义一点，很快就混出了名堂，十七岁那年，我恋爱了，对象就是你说的那个书记，不过是一次无心的出手相助，我却死心塌地爱上了他。”

姚钟敏的脸上挂着满满的幸福：“一次小混混们打群架，我在边上摇旗呐喊，他路过时我正被对方的一个男孩子推倒在地，他扶起我喝退男孩，把我带到了路边，还帮我擦去脸上的灰尘，那一刻我盯着他看，我听见自己的心欣喜若狂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