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我帮你拎箱子。”下车后,王子跟在谢红后面大喊。其实他比谢红大两岁,自从谢红负伤后,所有认识的人都喜欢喊她红姐,算是最大的尊重吧。
“哎,这就成废人了!”谢红假装很伤感,边垮脸边把手中的箱子递给王子,自己从车上又提了另一只箱子。
法医钱程,是丰越在东南西北来回跑的警局中,找到的最适合与自己相处的一个法医。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喜怒哀乐,也不太爱说话,一旦说了基本都是跟尸体有关,但是他又是很厉害的痕检,且对毒理分析有独特的能力,是个相对全面的法医,也可以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当做痕检放心使用。
钱程拎着装备紧紧跟在丰越和冯不身后,平时真看不出来他动作十分敏捷,谢红跟在后面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老钱,你等等我。”
钱程倒是不回头,步伐频率更快了,丰越细心地放慢脚步,嗔怪道:“钱程,你慢点,谢红就交给你了啊!好好教。”
“认识多年了,没问题。”钱程虽然说着没问题,脸上表情却像是蒙着一层冰,丰越忽然想到自己经常被人喊冰山美人,竟自顾自笑了起来。
“我去!这离三十公里的时候一个个就跟鬼上身一样,刚正常十分钟又开始了,好端端的笑什么?”冯不从来舍不得打丰越一下,这会儿也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下。
“紧走几步,上面分局同志等急了,打过好几个电话问我们到了没?”丰越掸掸被冯不踢过的地方,回头招呼落下的几个家伙,顺便往后面看了看,远处好像有几个人影向这边移动,不知道是不是当地的同志。
越往山上走,风的呼声越大。它抓住树的枝叶,拼命摇晃,玩得十分开心。被风吹的无法睁眼,寒气被风分成无数份,从身体各个部位往里钻,好像要把人的骨头都给冰上。
“这什么鬼地方?还没到山顶就已经冻成冰棍,还查个鬼案子。”一个极度不满的声音从后面快速传来,根据移动的速度丰越就知道是黄大千赶了上来。他问:“大千,你跟喻言腿脚快,帮谢红和钱程把东西分担一下。”
“成!刚好给身体加个热。”
再次抬眼看去,庙门已能看清楚,浓重深红色大门和几根血红色的圆柱,刚一抬眼就镇住了打眼瞧过来的众人。门内光线不足,看见几个人影在走动,丰越快走几步跨进了院子里的门中门,人影逐渐清晰,是分局的几个同志正在对现场进行信息采集。
“你好!”丰越手斜插在口袋里,上前打招呼,乔楚冲过来伸出手握住其中一个同志的手:“你好!国安乔楚。”
“丰越!”丰越忙对看向自己的同志点点头,报出自己的名字。
“就等你们了。”分局同志有些小激动,“我姓赵,分局刑警队二队的副队,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案子。”
“现场?”丰越没打算听他讲自己来这儿工作十多年的过程,急忙打断。
“里面。”赵队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我们早上申请了法医,上头说你们自带法医过来,我们到的时候尸体啥样就啥样,没动!”
“嗯!有什么其他发现?”丰越皱着眉头,微微吸动鼻翼,一股熟悉的臭味儿从前方传来,他一闻就知道这是尸体久放后腐败的气味,这么冷的地方尸体要发生变质,需要不短时间,看来这个故事有点内容需要追溯。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小伙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还没等身子完全跨出去,就喷了。丰越侧身看了一会儿,有点可惜地说:“唉呀!早餐白吃了。”
一脚跨进门,黄色的灯光并没有给视线带来多大改善,黑漆漆的屋子反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露出更多一层的诡异色彩。迎门的是一张正方形桌子,看起来能有80乘80,上面放着一个茶盏,一个茶盅,一个黑皮笔记本,一支放在黑皮笔记本上的黑色金丝帽钢笔,一个插着野花的普通玻璃杯,里面的水几乎看不见,黄色水痕高高低低在杯壁上挂着,有些脏,却也只有这里看着还算真实。
桌子下面躺着一个身穿黑色丝绒运动套装的女人。不用说,那些腐败的气息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因为在那黑色丝绒运动服上,正从胸口往外不紧不慢地蠕动着白色软体动物。
也许是突如其来到来的人惊扰了它们的行动路线,有几条个头大一些的,居然调转方向,回去刚才钻出来的地方,消失不见。一直站在丰越身边的赵队,也觉得一阵胃里一阵翻滚,丰越没看他,只说了俩字:“出去。”
赵队根本无暇去管丰越说话的态度,直接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目送谢红和钱程提着箱子走进房间。丰越蹲下顺女人躺着的位置看向门口,起身往门外走,跟钱程点点头:“交给你了。”
“妈的!胸口那么大个洞!”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谢红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草!尸体上有个窝!哎呀我娘,这女人嘴里有张纸。”
“写的什么?”乔楚靠在门框上问。
“今夜,鬼门关,你来么?”
“啊!”
听见谢红读出尸体口中纸条上的内容,靠在门框上的乔楚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还没等他转过脸,后面的人直接抱住他,大喊:“我靠!三魂漏掉两魂了,腿软腿软,让我抱一下。”光看吓得跟二傻子一样,就知道是刘冬青那货过来了。
刚才他过来丰越就打算提醒他,他自己一脑袋撞过去,刚好看见谢红从尸体口中拽出纸条,还读了出来,顿觉压力倍增,只好跟以往一样,抱着乔楚舒缓情绪。
乔楚没动,任由刘冬青在背后死死抱着。他知道刘冬青最怕这些,明知道不可能,却非要往上面扯,自打跟了丰越,那鸟上司动辄诡异地笑笑:“没有不可能,只有你不知道,天下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多了去!”
每次听完,刘冬青的就要发狂一次。这回倒好,分局同志只说是一个暂住庙里的人在网上发布小说,作者死于庙中,且把电脑给他远程超控,并未发现一些诡异事件。以至于早上他还调侃乔楚,要去会会那个九十岁的猫婆婆,看她如何用唾沫通灵,没想到刚一晃到这边就看见了那张纸条,脑子里立刻浮现满脸褶子的老婆婆长得像猫一样,正喷着口水跟鬼聊天,吓得差点脑子短路。
丰越扭头一看,刘冬青从后面抱着乔楚,脑袋还死死贴在人家后背,一条腿缠绕在乔楚腿上,简直让人笑出腹肌来。丰越轻咳一声:“冬青!来帮我把这里扫描传回实验室。”
听见丰越的声音,刘冬青立刻被注入强心针,一秒松开被自己缠绕的乔楚,跑到丰越身边:“男神,我来了!”
冯不和刘叶一组,跟着分局的一个同志进入庙院的右侧,那里有三间房。清一色大小,里面物件摆放跟其它房间如出一辙,非要找出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边三间屋子里没有点香。冯不问:“我是冯不,你叫啥?”
“大家都叫我毛豆。”
“毛豆?我家爱宠的名字也叫毛豆。”冯不一脸认真地介绍自己家的小狗,是一条纯种小鹿犬,因为个子很小,在家里到处跑的时候容易被踩到,大家都说这狗跟豆子一样,到处滚,最后硬把人家名字改成了毛豆。
“哎哎!”毛豆想翻个白眼,又觉得人家是上级单位,只好挠着头解释,“我叫毛同俊,大家说我名字拗口,积极主动给我改名叫毛豆。”
“你看,故事过程雷同。”冯不跟毛豆后面到了最后一间侧屋,“前面都没有发现,这里再看一眼。”
发现尸体的房间是另一面侧屋的里间,外间供奉的神位刘冬青只认得观音。并不像平时庙堂里见到的那样,都是几米高的大像,这里每间屋子都有条桌,每个条桌上都有一尺多高的神像,且都用红布包好,像是穿了一件红色长外套。看上去少了神仙的气质,反而让人感觉后背生出寒气,看任何东西都多了一些诡异色气。
乔楚见前程和谢红还没做好初检,丰越跟刘冬青正在配合扫描发现的东西,他就顺着墙角一点点查看,看是否能采集到有用的信息。一边查完,刚蹲到另一边,手拉开条桌底下一只落满灰尘的老式小木凳,就吓了一跳,学着谢红的语气喊了一声:“哎呀我娘!”
“找你娘干啥?”果然,谢红听见他在学自己说话,不饶人地吼了回来。
乔楚根本懒得理会谢红的进攻,招呼丰越过来查看:“越哥!来看,这是什么?”
“怎么了?”丰越招手让一直站在外面的王子进来,“王子,你帮冬青,把剩下的地方都过一遍。”
交代完,丰越三步跨到丰越身边,也被小凳子后面的情况整懵了两秒,这里居然有个洞。
当初为了保护现场,所有的东西都维持原状,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没人动过,加上这个凳子落满灰尘放在了条桌下面,一般情况下真不会在意这个老旧的小凳子。
“新发现?”
“嗯?”乔楚用脚推推凳子,丰越把他推过来的凳子又查看一遍,没有什么发现,便伸手在小洞里摸了,摸,居然抓到一个什么东西,只是刚好嵌入的手无法完全抓住那个东西。
试了几下决定放弃,丰越回头问:“楚!带手电了?”
“嗨!长期随身。”乔楚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便携式手电,拧亮对着洞口照了过去。
丰越往旁边让了一点,以便让乔楚的手电光柱能够直接将洞内照亮,俩人侧着脑袋一起往洞内看去。
“哎呀妈呀!”忽然乔楚像是被雷击一样抖了几下,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坐地上,要不是丰越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手电就掉地上了。
“喊啥?”抓住乔楚稳住,丰越嗔怪。
“我去!吓我一滚!”乔楚摸摸心口,还在因为受到惊吓而发狂的心脏,“越哥!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丰越轻描淡写把目光从乔楚脸上移走,看向洞口,“里面有个人头。”
“我去!我看见的是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乔楚定下神,长舒一口气,才觉得心跳没那么快,这回来了个自嘲,“妈的!居然被吓到了,乔老爷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别贫了。”丰越赏了他一个大白花生,转脸喊王子,“王子那边好了么?”
“好了。”
“你去喊赵队他们的人进来,这里有发现。”丰越起身拍照,然后跟乔楚俩人合力把条桌往外面挪,条桌看上去很老,但是没啥分量,很轻松就被俩人挪出去。
望着黑森森的洞口,有了心里准备再看就没事了。把手电含嘴里,乔楚又趴下去侧脸往洞内看。刚才盯着自己看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被手电光照射,发出两道亮光反射回来,看得人心一抽一抽不规则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