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京市,抗暴力犯罪实验室,地下二层。
法医钱程,站在办公桌前,端着一杯茶,歪头盯着桌子看,保持这个不喝不动的姿势起码四十分钟,定力测试看来成绩很优秀,法医的确是做痕检的好材料,观察力和定力都相当棒。
以前,一直标榜自己是研究过最多凶器的法医,现在看来,人生路漫漫,需要学习的还很多,杀害刘婶儿的凶器一直没有比对出结果。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始终没能找到匹配的工具。看着桌上铺满的照片,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运转,能搜刮到的知识都拿出来用了,始终未能如愿找出凶器。
负二层的大门开了,滴滴提示音过后就是乔楚和丰越的声音。
“你还要再看一次尸体?”乔楚边走边问。
“我要近距离跟小刘楠母女二人接触一次,有时候脑子里的东西太多,理不出去头绪的时候,就看看尸体,直接刺激能提高细胞兴奋程度,帮助更快更便捷找出一些隐性的东西。”
话音刚落,丰越已经先一步到了钱程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大敞,一眼就看见端个杯子发呆的钱程,丰越打了个响指:“老钱!想什么呢?”
乔楚两步跨到钱程后面,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像头大熊一样,从他的脸旁边探过脑袋,嘴巴里呼出的热气惊醒正在苦思冥想的钱程,他一扭头刚好撞上乔楚那细腻的脸颊,手中的茶杯贴了过去,乔楚立刻松开爪子跳得老远,捂着脸大喊:“我去!冰凉。”
“活该!”钱程还是以前那个冷面法医,其实内心火热,翻过白眼立刻回归正常,指着凳子示意丰越坐下,走到门边的桌子旁抓起一只杯子问:“茶?咖啡?”
“咖啡。”
丰越低头看办公桌上的照片,扭头一看乔楚又去捣乱,忙说:“楚,你过来看看,看能想到什么?”
外科医生的手是不是修长而漂亮就不知道了,法医钱程的手,确实很漂亮。有时候,你会以为他的手用来弹钢琴更为适合。他伸出食指轻轻在触摸键上点了一下,咖啡机开始工作,一分钟后一杯香浓醇滑的咖啡出现在丰越面前。
“还没找到?”丰越把照片摊的更细一些,照片上刘婶儿胸前的伤口确实有点大,大到暂时让人想不通,什么人会用那么大的武器杀人。
“我仔细比对伤口,发现这个圆形伤口其实不是第一次形成,首先是小伤口,然后又字啊小伤口处叠加出来的大伤口,我第一次尸检的时候误以为就是圆柱形凶器,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上街转了很多五金店,都没发现有类似的工具。”钱程把第二杯咖啡端来递给乔楚。
“也就是说,其实是已经受伤倒地,然后又怕她不死,又补上几下?”乔楚闻着香浓的咖啡,看着已经被清洗干净的伤口,心中叹息早已习惯了对着这些喝茶聊天了。
“你们看,小的伤口边缘有些拖拽型的毛边,而且这里被砸了很多下,不知为何天那么冷,死者却穿的如此单薄?”钱程指着伤口里面说,“这不规则的毛边,我猜是石头之类有钝边的东西,外围大的圆形伤痕,目前我还没想到。一开始,我以为是院子里发现的竹筒类,但是仔细比对,庙里没发现没被劈开的竹子,而且所有劈开做成竹筒的竹片,我都测量过,山上的竹子都是那种又大又粗的,这个型号的没有。”
“圆柱形?”丰越脑子里滑过许多圆柱形的东西,但是要想边缘光滑,那么首选钢制的,从伤口来看,也不可能是实心的。
“你俩躲这儿呢?”冯不的声音在门口想起来,丰越扭头一看,忙喊他进来:“不哥,你来看这伤口。”
“你让我把丁燕带回来,你还去问话啊。”
“马上就去,她在几号?”丰越伸出手在额前轻轻靠了一下,算是敬个礼。
“三号。我们回来晚,还没去看李宏建和严谨,特地来找你。”冯不嘟囔着走到桌子前,随手扒拉照片看,有些惊讶地说,“卧槽!这女人死之前被人杀了不止一次。”
“何以见得?”丰越知道他看出伤口的错层,故意问。
“我不信大法医能没看出来!”冯不扭头看钱程,他端着茶杯也不说话,一脸霜,跟隔间解剖床后面的冷冻柜似的。
“你说。”丰越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冯不。
“这伤口一看就是里面的毛边伤先形成的,外面圆形伤口是第二次形成的,伤口形状力度和颜色都不同,要么不是一个人,要么两次伤口形成期有个时间差。”冯不说完自己到咖啡机那儿捣鼓一会,端着一杯茶过来,深呼吸闻了闻:“正山小种,正!”
“如果是两个人,这就要重新思考问题了。”丰越的眉心又被主人揪住,捏啊捏的,就红了。抬头看看时间,跟钱程说,“老钱,你找谢红帮忙,再找俩人来,用模拟人做实验,找出最佳的几大状态,记录下每次下手的力度,然后进行比对,出结果通知我。”
当丰越和乔楚再次出现在丁燕面前,丁燕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在村里见过的警察。似乎好多人都听他的,看来是个官。这会儿仔细看,这位警官真年轻,又高又帅,不!他这种不算帅气,但眉宇间总觉得写了一个帅字。看多两眼,有一种逼迫人的气场压了过来,丁燕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丰越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实验室有三间聊天室,每间都有三个单独房间,其实算起来就是九间,但是从三个门入,所以习惯性地介绍是三间。三号聊天室,丁燕坐在三a室,正在和刘叶聊自己的家庭,从表情上分析,刘叶和她聊得不错,情绪很放松。
刘叶起身让丰越坐下,他退到门边站着,乔楚倚墙上,冯不挨着丰越坐在丁燕对面。这阵势让刚才情绪很放松的丁燕有些局促,她小声问:“丰越警官,还有什么需要我指认的?能不能抓紧点?我男人还在家等我呢,他不能没有人照顾。”
“能。”丰越言简意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丁燕。
“请问要我看什么?”丁燕一听现在就能开始,忙问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们只想你看看这几个人。”丰越看看冯不,冯不忙打开监视器,丰越把显示屏转过去说,“这人你认识么?”
丁燕定眼一瞧,顿时整个人如同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唯一能表明她情绪波动大的器官,就是那双眼睛,眼睛里写满诧异,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显示器上转了几十圈,几分钟过去了,大气没喘。
丰越全程面无表情,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丁燕的五官,所有细微表情他全部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催促丁燕,而是给足时间等她反应,等她终于记得还有双手可以用力握拳来缓解紧张情绪的时候,丰越没给时间让她继续反应,而是直接换了一个画面。
“这个人你认识么?”
这一次,丰越问话的声音比刚才要冰冷许多,丁燕浑身一哆嗦瞄了一眼丰越,丰越指指显示器,她又把目光投向显示器。
显示器,其实是一个监视器的返回画面。视频里,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双手被锃亮的手铐分别铐在了桌面上,他整个身体都被双手钳制着,需要将身体尽量和桌子贴近,才能缓解手臂不够长而被迫做拉升动作的痛苦。
男人的前后左右都有闪烁小灯的机器在工作,男人不时把头埋下,又抬起,就在丁燕看着他的这几分钟,这个动作周而复始做了不下十次,看得出他神经到了奔溃边缘。
丁燕这一次一开始就握紧拳头看,几分钟后她把拳头松弛下来,丰越仍旧没有问她看出什么来,而是把画面换到第三个人那里,他瞄了一眼视频内的人,嘴角微微牵了一下,问:“这两个人你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