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燕停下来喝水，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缓一会才好。丰越看了一眼冯不，冯不微微点头问：“丁燕，这期间他没去医院检查？”

“当然查了，不知道为何什么毛病都没有。”丁燕摊着手说，“后来，我妈就不带他去医院了，就弄点安定吃吃，昏昏沉沉地过了不到两年，人就没了。”

丁燕忽然神情严肃地问：“我爸真是中毒而死的么？”

“只是推测，为了找出凶手，我们只能将刘婶儿母女周围所有认识的，可能认识的，都查一遍。结果我们发现你妈妈和李宏建的关系，当然也就费了一番力气，找到了了，由于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我们只能请你回来喝茶了。”丰越不咸不淡地说。

“你说的对！当时看见小妮儿每天精神萎顿，我就觉得跟我爸的症状相似，所以一有时间我就跟她娘俩在一起聊天，小妮儿精神时好时坏，不太好沟通，她妈妈很小心，不跟我多说，所以我常借着请香去山上找刘婶儿。慢慢的，我发现，猫婆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猫婆的变化，正是丰越一直想知道的，没想到丁燕真主动提到，他按捺住心中的小激动，冷冷地问：“猫婆的变化从何时开始的？都有那些变化？”

“猫婆，以前见到我就拉着我讲鬼故事，后来见到我就进屋，再后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任我怎么喊，死活不理我。”丁燕叹口气，“哎！猫婆的孙子，以前每周去看老太太，这俩月不知道为何也不去了，倒是他那大肚子的媳妇儿去过几次，我妈每次去村里看我，晚上非要住庙里，李宏建不知道为何也跑来两回，说是看我这个妹妹，但是晚上都住在庙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丰越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联系，其实都有迹可循，幸好自己多个心眼查了一下丁燕，让冬青查了丁燕从出生到结婚的一切信息，否则真不知道要绕多少弯才能走上正确的路。

“猫婆的不理你后，你们一次话都没说过？”丰越调整好呼吸，慢慢问道。

“没有。”丁燕摇摇头，见丰越眼神有些暗淡，她马上又一惊一乍地喊起来，“不对！半月前，她冲我吼了一句，气的我扭头就跑，现在想想，那也算是说话，只是那个声音回想起来很奇怪。”

“怎么了？”丰越知道猫婆的死因就要出来了，追问了一句。

“她平时跟我讲鬼故事的时候，那声音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老巫婆在说话，又尖又细又瘆人，拼命往脑子里钻，但是那晚她吼我的时候，声音有些粗，而且喘的很厉害，总觉得那老婆子是跑了十公里后刚回到庙里……”

“个头呢？”丰越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和猫婆的神态慢慢合二为一。

“对对对！我当时还问了她。”丁燕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什么。

“问什么？”

“我说：猫婆，你变凶也就算了，咋个子还长高了？”丁燕一拍巴掌说，“对！我问完她忽然阴森森地笑了，叫我快点回家，说完扭头就走，那速度感觉比我走路还利索，当时我生气，没想太多就回去了。”

“果然如此。”丰越暗想，“你终于还是露出马脚，你没想到这个无法下手的女人会注意到你吧？”

“李宏建到庙之前，有去过村子么？”丰越继续问。

“先在我家吃晚饭，然后去庙里住，两次都跟我妈来的。”丁燕对这个哥哥一点不好的印象都没有，唯一感觉奇怪的，就是为何哥哥每次都跟妈妈一起来？

“这期间，刘婶儿回村子没？”丰越脑子开始疼，有些事情越明朗，越让人不敢继续挖掘，像只被人玩腻了扔掉的玩具小猫，那个可怜的小妮儿，活着的这十几年究竟受了多少伤害，还要继续挖掘么？心的裂痕，又开始延长，干警察久了，那段痕只会越来越深，对么？

“对了，一开始猫婆让刘婶儿去庙里住，刘婶儿偷偷回村，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以为她的不放心小妮儿，谁能想到小妮儿最后选择跟她妈一起走了？”丁燕又开始抽泣，咿咿呀呀哭了十多分钟才止住，两只眼睛又肿了一圈。

“你觉得小妮儿是自杀的？”丰越意识到丁燕口中的选择俩字，等她哭完才问。

“难道不是吗？小妮儿不是在家里死的么？那晚，村里人都在偷偷议论，说小妮儿神神叨叨的，还是被鬼勾去了魂，因为刘婶儿私自下山了。”丁燕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丰越，眼睛肿得厉害，睁得费劲儿，“我们说被鬼勾去，其实最后都是神志不清自杀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算是吧。”丰越安慰丁燕，不想继续惹哭她。

“我想问我爸爸，真是中毒死的吗？”丁燕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你不是答应我的么？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就告诉我，我爸怎么死的，警察不能骗人。”

警察不能骗人！忽然，丰越心底柔软的东西被几个字给勾了出来，他苦笑道：“呵呵，警察不骗你。我们查了你父亲的住院档案，起初的症状记录确实是跟现在的几起中毒症状相似，医生的诊断也是怀疑有中毒可能，建议采血仔细化验，排除中毒可能，拿着医生开的化验单去交钱的你父母，其实并没交钱，此后也没有再去医院。”

“医院不知道么?为何我妈要带我爸回家？难道，难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爸不听话，一定是！我爸不听话，我妈就要给他吃糖，可是医院没有糖，没有糖！”丁燕觉得自己要疯了，两只手在桌子上猛然抓起来，指甲都被抓断，血丝从指尖渗出。越想越觉得父亲死前那些事情变得可疑，越想越觉得妈妈的一切反应都很可怕，她眼睛里的血丝又变成了艳丽的红。

“丁燕，你冷静一点。”丰越伸手抓住了丁燕的手，瞬间有一股热流传入她的手掌，慢慢地她不再抓挠，她低着头拼命抬高眼皮看向丰越，额头上深深的抬头纹像是一群弯曲的蚯蚓，蠕动着，想要钻进丰越的大脑，自己挖掘里面的故事。她坚信，眼前的帅气警官一定什么都知道。

“我爸他……”丁燕忽然定住了，她从丰越眼中看见了坚定的东西，他知道丰越没有骗她，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她如被雷击，整个人定格成一幅画，只剩下眼泪哗啦啦地从眼睛里跌落，飞溅，许久不曾变换姿势。

丰越敏感地察觉到丁燕情况不对，伸手按住了她的人中，果然半分钟后她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下去，冯不迅速抓住她摔下去的身体。

“今天先到这儿吧，叶哥，姑娘，我你们先盯着，待会儿我让何其敬力来换你们。”丰越知道丁燕心中还有东西没挖出来，但是眼下她不适合继续回忆。

关上三号聊天室的门，冯不问：“小越越，你觉得这猫婆是谁装的？”

“我只知道，这蒋婷大有文章。”丰越没有说出心中的那个人，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沉吟片刻，他说，“走，负二层，我们去谈谈热水器烟道的问题。”

“什么烟道？”冯不正在思考问题，一下没接住丰越话中的忠心思想。

“圆形凶器啊！”丰越转身决定从楼梯走下去。

“烟道也能拿来做凶器了？”冯不刚一思考，发现丰越已经消失在楼梯间，忙追过去，“我去，小越！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