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讯室,丰越的心情十分低迷,生命何止是脆弱?有些人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错误,两个花季少女,在这个世界凋谢后,它们的灵魂将何处安放?这时候,他倒有些认同猫婆小说里的那些语句,暗无天日的地狱,有时候比阳光普照的人间,还要显得温和些。
“越哥!”乔楚叫住略过自己的丰越,“全撂了,表情咋还那么悲壮?”
“心情有些低落罢了,两个小孩子,如果是生病离世,没什么好说的,但事实是,她们受了至少一年的痛苦折磨,最后一个选择不吃不喝,决然离开这个世界,一个刚准备坚强捍卫自己的尊严,又被活活打死,你说我的心情能好么?”
“不能!”乔楚知道自己说啥,领导都明白,不如干脆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许效果更好。
“是啊,不能。”丰越看了一下走廊上的挂钟,问乔楚,“那边结束了?”
“是!这个蒋婷和李千钰是情人关系,李千钰一直承诺会给她一个家,但是一直没做到,就在她万念俱灰想要离开时,又发现自己怀孕了,谁知道李千钰劝她乘机找个人嫁了,钱他会贴补,刚好这孟大林追了蒋婷两年,蒋婷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转而委屈自己,答应了孟大林。蒋婷终于同意与孟大林交往,他当然开心,蒋婷喜欢的,他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没多久蒋婷就故意制造机会,俩人上了床。”
“一个月后,蒋婷告诉孟大林她怀孕了,于是就奉子成婚了,婚后蒋婷发现自己真爱上孟大林了,于是决心远离李千钰,没想到一直没有孩子的李千钰又想要跟她重归于好,听说刚出生的宝宝在医院抢救,他不放心,偷偷去看,又去去找蒋婷摊牌,没想到蒋婷会一口回绝,便以告发为借口吓唬蒋婷,逼得她心生杀机,是吧?”丰越接过话题,面无表情地说,“老套的故事情节,却在城市中不断上演,众生无聊却也是终生常态。”
“确实这样。”乔楚点头,“但爱情这件事,原本就是老套的,是个人就会经历,迟早要遇上。”
“走吧,袁木贺平已经把林木医生带回实验室。”丰越没有接乔楚的话题,而是转身就走。
经过耿队办公室时,他正往外跑,丰越叫住他:“军哥!我们回去了,下面的工作交给你。”
“好!我要出个现场,回见。”耿队挥挥手,急匆匆地跑了。
丰越和乔楚回到实验室,在四楼的聊天室,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林木医生。站在玻璃墙外看进去,真人和照片还是有很大区别,眼前的林木看起来更温和一些,也更清透一些,跟李宏建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多为浓妆且面部表情僵硬,缺少了女人本该有的温婉气质。
看到素颜的林木,丰越和乔楚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孩子,心里不由得刺痛,他俩相互看了一眼,推门走进聊天室。
“林女士,这是我们实验室主任。”袁木贺平一见丰越进来,忙起身让座。
“您好!我是丰越。”丰越站着问好,先给对方一个压力,才选择正对面坐下。
“你好!”林木并没有因为丰越站着问好而不安,相反她的平静,让人感觉到来自地狱的气息,应该是优越惯了,她没有用敬语,只是机械式地回个礼。
“林女士,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何会找你来聊天吧?”既然对方不需要敬语,丰越也换了个语气。
“嗯。”林木很干脆地点点头。
“那我们开门见山地聊一聊。”丰越坐直身体,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腿上,抬头看看站在旁边的乔楚说,“乔,通知谢红来采集样本。”
“是要采集唾液,验dna么?”林木依旧冷淡,不过作为医生,她明白丰越的意思。
“林女士聪慧!”丰越回报一个微笑,“不反对吧?”
“不反对,我知道你们找到了我的耳钉,回家后我发现耳钉不见了,就做好准备。”林木卸掉冷漠的面具,神色变得凄然,“不用验了,那副耳钉就是我的,李宏建也是我杀的,没有找到凶器,是因为我带走了它,扔进了学校院墙外面的下水道。”
“我是医生,溅到身上的血液,我也有办法处理,所以,一切都是我做的。”
“这是认罪了?”丰越问。
“是的。”
“那好,我们正式改为审讯,你说一下你是如何做到,一个人同时杀了两个人这件事的?”
“两个人?不,我只杀了李宏建。”林木惊诧地看看丰越,瞬间又恢复正常,小声问,“还有谁死在学校里了?”
“林女士果然是聪明过人,一点就透,难怪林森提到你时一脸崇拜。”丰越故意把话题扯到林森源身上。
“林森啊?他是个好孩子,小花儿五个月的时候他出了车祸,小花儿一岁的时候,他老婆丢下小花儿,消失了。”林木提到林森源的时候,脸上多了许多柔情,尤其是提到小花儿,脸上荡漾着母亲才会有的温暖,“花儿,是个乖巧的孩子,灵动漂亮,喜欢别着两朵小花儿的头饰,随着身体的幅度而不断摆动的小花儿,真好看。”
“只可惜。”林木看了一眼丰越,刚才的温和幸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色,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可惜的是花儿还那么小,就遭受那么多痛苦,让我这个姑姑如何安心?”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儿的?”丰越插了一句,他想迅速得到一手资料。
“上个月!”林木狠狠咬住下嘴唇,直到渗出淡淡血丝,才松开继续说,“上个月,花儿来找我,说同学要死了,那个同学疯疯癫癫的,休学后有好转,回去上学跟小花儿分在一个寝室,这次又休学回家,花儿一个人在宿舍里害怕,而且而且她……”
“她怀孕了。”丰越帮她说出她说出口的话。
“对!她怀孕了!她抱着我哭,说她去见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同学,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疯,同学告诉她,妈妈长期给给她的食物投毒,那些神经毒素我当然了解,计量控制好,只会产生幻觉,而不会危及生命。”
“但是,这个孩子断断续续吃了近两年,内脏功能严重受损,孩子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告诉花儿说自己不想活了,让花儿鼓起勇气活下去,不要学她那么没出息,那么小的孩子,你说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下得去手?”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想知道的,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林木停下让心情平复一会儿才接着说。
“花儿从那孩子家回来,就找到我说自己怀孕了,而且也曾经厌世,想要破罐子破摔,但是同学的话刺激到她,她决心去报警,让那个禽兽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没有告诉我是谁经手的。”
“你就这样放她走了?”丰越不太相信地问。
“我当然不会放任孩子自己受罪,我偷偷跟着她,发现她回到连镇奶奶家,在院子门口,我听完了她和奶奶的所有对话,也听见了奶奶出来打电话的内容,我当时就疯了,我立刻回家找了李宏建这个混蛋,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是钱雨求他收留小花儿,他才同意的,还说那个后妈人很好,又说人家送上门的鲜花,不采白不采,有肉不吃当为傻,你说我……”
林木陷入深深痛苦中,浑身不断颤栗,她坐的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丰越叹息着站起来,伸出手轻轻放在林木的肩膀,一股温暖源源不断涌进林木的身体,她慢慢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