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京的天,像个顽皮的孩子,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差,总之做好随时被冷风吹乱发丝,随时做好零下不知道极度还要被暴雪袭击的准备。
入冬以来,海京下了三场雪,最后一场雪直下的人心惶惶,差点交通瘫痪。本以为年后能回暖,立春后应该有个艳阳天的样子,谁能想到,已经三月底了,这个皮厚的海京又开始了下雪模式。
大雪飘啊飘,到现在还在飘,虽然劲头已经小于前几天,但是路面过膝深的雪,也给出行带来了极大阻难。
已是晚上六点半,平时早该黑透的天空,被白雪映染成了灰色,确实也给电力系统省了一部分电力,毕竟平时这个点起码开了一小时的路灯。
海京市,抗暴力犯罪实验室,丰越站在四楼的窗户口,端着一杯热茶,如一尊雕像,静静地注视远方。
茶水的热气,慢慢向上升腾,经过丰越的脸,恍惚间有了柔光作用,深邃的目光,显得尤为迷人。
慢慢地,热气散去,丰越俊郎的轮廓清晰被印在窗边,背景是窗外白茫茫的世界还有飘舞中的片片雪花,既美又不真实,不小心就被看成一幅画。
“嗡嗡……”手机在怀里震动,自从发现案子的复杂,丰越的手机一直处于震动状态,他说不结案就不换铃音,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换铃音,一个案子一个铃音,一个地区一个铃音,铃音从没怪过他见异思迁。
“喂?”收回远游的目光,丰越摸出手机。
“人已经押解回海京,半小时后到市局。”喻言的声音传进耳脉。
“你在哪?”刚才的号码明显不是自己手机储存里的,丰越有些奇怪。
“我和大千已经到市局,在进市区的路口出个小车祸,手机摔烂了,刚好遇上市局的车,我们就跟着一起回来了,手机是刑警队一个小同志的。”喻言说话声音有些嘶哑,确实这几天在外跑的很辛苦,几个城市转,每家每户的核实,前十八和后十八家的资料,都在他们手中。
“半小时后见。”放下手机,丰越就抓起外套出了会议室。
七人中的最后一人,从南方的展销会上被市局刑警带回,至此,当年杀害十八人的七人团伙,除了刘老实和另一位村民已死,剩下的五人已全部归案。
回到市局,干警们一鼓作气,连夜审讯,因为有了陈国元和韩晓斌的口供在先,这次审讯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
当年的七人,以韩晓斌和刘老实为首,召集本村平时游手好闲惯的五人,在金钱的诱惑和血腥的刺激下提起了屠刀。
杨世成的口供中交代,如果当时不动手,就会被同伴们看不起,年轻人最怕什么?最怕被人瞧不起,尤其是自己的兄弟,再说,人家保证不会出差错,还有大笔资金进账,干嘛做?而且,还有村长这小老头帮着保守秘密,应该错不了。
“何况!出事了,那么多人一起顶着,怕啥?再说了,如果不动手,保不齐被他们一起做了,我也怕啊!”杨世成的口供中,一直反复重复强调这句话,这个没文化没法律常识的傻子,在得知自己会判死刑后,瞬间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再表示自己当时是从犯,是在韩晓斌的带领下才干的坏事。
这是一群什么人?就为了壮胆,为了表示自己也是能干大事的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懦夫,他们就举起了手中的屠刀。人性是世界上最不能轻易拿出来考验的东西,因为它最经不起考验,有时候或许只是为了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为了一句话或者一个字,都有可能使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审讯室出来,凌晨四点一刻,五脏庙开始大刀阔斧闹革命,叽里呱啦地对主人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丰越站在空旷的市局门厅内,听寂静的夜里,五脏庙发出的愤怒嘶吼,他觉得有必要严肃认真对待五脏庙的问题,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昨天白天就吃了一顿早饭,剩下的时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所以此刻,五脏庙发火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听见,风儿穿过五脏庙发出的空鸣,抬手摸着肚皮怔怔看着外面,渐渐散去的雪花,余有几粒不成型的雪片儿,不想离开,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嘴角微动,挂上一抹涟漪,眯起眼睛听,不算远的四条街已经有了劳作的声音。
“领导!”喻言和大千一前一后走过来,“回去还是等天亮?”
“步行回去,肚子太饿,等我们走回去,四条街的早点也差不多开张了,刚好吃点。”丰越抬腕看看时间,“正常步行十五分钟,雪天路滑,从路边走的话,加一刻钟足够,现在是四点半,五点钟刚好走到,四条街有几家早餐店,店员就住店里,所以不会因为下雪影响生意,走吧!二位大侠,你们辛苦了。”
“哎唷!领导,这话说的,我心里跟熨斗拉过一样,笔直光滑又平坦。”大千很少开玩笑,嘴角还有残留车祸的痕迹,车祸瞬间他被弹出去撞到头,嘴角被前面椅背磕到,撕开一条口子,虽然不大,但是这一笑才发现,真特娘的疼!
“这案子够乱的啊!”喻言专门挑没被踩过的地方走,虽然雪深了点,但是至少不会滑倒。
“是啊!没想到如此巧合,他们之间彼此都有关联,却在犯案的时候都不知道,算起来还真难为他们了,一帮亡命之徒、乌合之众!”丰越走得快,发现树下有一条被铲过的路面,夜晚再次沉积的雪很浅,踩上去也没那么费劲,他回头喊,“你俩快点!这里不滑。”
“这回案子破了,估计要修养一阵子,我现在,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大千追上来,“感觉里面塞满了垃圾,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清理干净。”
“格式化呗!”丰越笑得像个孩子。
“我也想。”
“听说村长也参与了?”喻言抓起一把雪,放在手中搓,很快融成水,顺这是手滴下来,甩甩手叹息道,“那老小子都多大年纪了?还能干这事儿?我咋就有点不敢相信呢。”
“村长?不是,他只是帮忙保守秘密,至于为何那么倾力?我还在摸索中,不可能只像他说的那样,想给孩子们一次重生的机会,十八条人命啊!”丰越感觉自己有些出汗,回头看看他们,脑袋上都开始冒热气,放慢脚步说,“出汗啦?慢点走。”
“那咱查过村长和那几个人的关系没?”喻言放慢速度。
“一早查了,彼此并无亲情瓜葛,我们最初查刘婶儿之死,他提到刘老实就无尽的关心,说是苦孩子,哼!就是这苦孩子害我们查案兜那么大一个圈。”丰越冷笑,“吃完早餐回去后第一个提审的就是他,看来要动用点非常规手段才行,这老头鬼得很,我出差在外,海京反馈给我的信息,都是他如何讥讽何其敬力的话,如何嘲笑警察办案不力的,要不就是一言不发光冷笑,提审三次,分三组人进去,都被他气得脑瓜疼,冯不差点去青石把我抓回来。”
“哈哈!一开始我以为这老头有七八十了,一副不问世事仙风道骨的感觉,谁知道上次我们彻查庙村的时候,才发现他到年才六十,神奇不?”喻言笑着问,嘴巴里的热气在他们中间跑来跑去,最后被冷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