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苏格兰路上依然有些寒冷,行人很少,可是此刻前面的路口却堵满了人。
“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堵住了。”
出租车司机担心地说道。这个镇子很小,人与人大多认识,他也担心会是认识的熟人。
“不知道是哪家出了意外,你们在车上等着,我下去看一看。”
“司机先生,我们要赶飞机,可以换条路走吗?”
晚秋礼貌地催促道,她对眼前的事故并不关心,倒是害怕误了飞机。
“好的,小姐。”
司机放弃了下车的念头,转而掉过车头,往另一条路拐了过去。
紫君突然回过头去,一种不好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让她的眉头紧锁。背后的人群越来越远,她却不知道是什么缠住了她的心。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吴清源,就躺在离她不到一百米远的冰冷路面之上。鲜血从他的身下不断涌出,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救护车呼啸着同她们擦肩而过。
“看来是有人受伤啊。”
司机感叹道,听得出来,他依然很是担心。
“上帝保佑,希望伤得不重。”
晚秋安慰道。
半小时之前,吴清源来到一家花店,他要给最心爱的女孩买上一束最美的鲜花。
半小时之后,他便躺在了地上。白色的花瓣撒落一地,有些沾染了泥水,有些被血染红。
他觉得越来越冷,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好像隔了一整个世界。突然几只手将他抬上了担架,在车门关上的刹那,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啦,我们都掉头了你还要跑回来看热闹。人都已经抬上救护车了,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快走吧。”
晚秋催促道。
“再不赶路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个人好像有点面熟。”
紫君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没看见他的脸,只看见一条腿。”
“你凭一条腿就认出来了?怎么听起来有点像警犬?”
晚秋不可思议地问道。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认识的朋友呢?”
她自嘲道,就是这一辈子,能称为朋友的也没有几个。
空荡荡的机场大厅里,瘦小的紫君显得更加寂寞。晚秋忙着去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去厕所洗了把脸。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要去见他。即使再缜密的计划,也总是会有意外发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猛地推开门,却发现门外空空如也。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
紫君若有所思地说道。意外?难道说?刚刚的车祸?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的心底涌出,紧紧地抓住了她。
“唉?人呢?”
托运好行李的晚秋回来,只发现一个空空的座位,而本应坐着休息的紫君,却不知去向。
此时坐在出租车上的紫君,心急如焚。正遇上堵车,每一秒钟似乎都堵在了她的心里。
“司机先生,请问能不能快一点?我有位朋友出车祸了,此刻正在急救!”
她恳求道,言语里带着哭腔。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高高的鹰勾鼻,深邃的蓝眼睛,秃秃的脑袋,看起来有点像让雷诺。
“那你可得坐好了,小姐,我之前可是世界冠军!”
司机的眼里突然发出光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顶帽子戴上。
“请系好安全带,我的女士!”
紫君刚摸到安全带,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车门之上。她吓了一跳,赶紧摸索着扣好了安全带,看着这位曾经的世界冠军像条蛇一样,在车流之间来回穿梭。
“司机先生,我想好了,我觉得我朋友可能还能坚持一会儿,你没必要开这么快!”
紫君的心都快要蹦出去了。每次她们的车都是擦着前车的尾部通过。每个转弯都会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压着排水渠漂移过弯。
一路上的车都在鸣笛抗议。紫君心想,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医院,自己就先挂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可是司机似乎早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不仅车内的音乐开到最大,播放着披头士的《heyjude》,到副歌时司机还跟着一起na!na!na!手舞足蹈停不下来。
“万能的上帝啊!我错了!快救救我吧!”
她闭上眼睛祈祷着,浑身颤抖,像一片风雨飘零中的叶子。
“上帝会保佑你的朋友的,我的孩子!就像我为你做的一切,尽我所能。”
司机鼓励道,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司机的声音仿佛是在海边大声吼出来的,而她就坐在这片海浪不断拍打着的孤舟之中,抱着断裂的桅杆,海水早已经将她的浑身湿透。
上帝在她的身边飘过,小声地告诉她。
“我派了最信任的使徒彼得来救你,你可以信任他,就像你你信任我一样。”
“好了,到了,我的小姐!彼得愿意为您效劳!”
“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她吃惊地问道。
“小人名叫彼得,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没……没什么了,谢谢你,彼得。”
“别发呆了,快去见你的朋友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姐,祝您好运。”
彼得走后,她呆立了半分钟,似乎刚刚见证了一次神迹。
半分钟过后,她拔腿就像医院奔去。
“你好!医生!我有个朋友出车祸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紫君语无伦次地问道。
“小姐您好,请你先冷静一下,你这么掐着我真的很疼。”
说话的是一位高个子的医生,五官精致,身材匀称,眼睛里透着股锐利的光。
“对……对不起。”
惊觉自己的失态,紫君放下手来。
“你的朋友,有什么身体特征吗?比如身高体重?”
医生关心地问道。
“一米八左右,高鼻梁,大眼睛,亚洲人。”
“亚洲人?”
医生一听皱起了眉头。
“你跟我来吧。”
这一刻,他觉得医生的背影很长,很重,重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希望你有点心里准备,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带她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单独病房。那里安静得可怕,也寒冷得可怕。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头上盖着白色的床单。鼻梁高耸,应该是他没错。
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此刻她万念俱灰,顺着墙角,缓缓瘫坐了下来。眼泪无声地流淌着,好像一部寂寞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