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可是他伤得太重了,你去陪陪他吧。”
医生蹲下身来,看着瘫坐中的紫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的眼睛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每一次,内心还是会像针扎一般的疼痛。他这么敏感的内心,本不适合做医生,但是如果不能救人,他又无所适从。
“对了,我的名字叫加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眼见紫君没有作声,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这样的场合他经历过很多,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人。
“哈里斯医生请到急救室,哈里斯医生请到急救室。”
天空传来急促的广播声。
“加里,叫你呢!”
一旁经过的护士提醒道,这才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哦,谢谢你,珍妮。我这就去。”
“你瘫坐在这里干嘛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君缓缓回过头来,那阳光一般的笑容,露出的八颗牙齿,浅浅的嘴角,坏坏的样子,跟那天在海边看见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还没有死?”
紫君呆呆地问道。
“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傻丫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吴清源伸了伸胳膊,紫君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了?我把你弄疼了?”
紫君关心地问道。
“怎么会呢,有你抱着,连甜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疼呢?”
“那就让我多抱一会儿吧,我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了。”
“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快清明节了,你要给我烧纸啊?”
还没等吴清源说完,她的嘴已经吻了上去。
“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撒娇道,半年之后,这个吻,他们两个人都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出车祸了!”
“我是出车祸了。这事儿说来话长。”
“我不着急,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来听你说这个漫长的故事。”
“这半年来,我发了疯地去找你,可是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微博、朋友圈,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直到最近,才有了你的消息,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便第一时间赶来找你。”
“原来如此,可是你又怎么出车祸了?”
紫君此刻早已是泪眼婆娑。
“我去花店给你买了花,就在我深吸一口气,闻着花香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突然一条哈士奇从我身边跑过,直直地向着马路中央冲过,而一辆小货车正迎着哈士奇撞过来了。”
“然后你就为了救一条二哈而被车撞了?你怎么这么傻?你比二哈还傻!”
“其实,是二哈救了我。”
吴清源一脸的窘迫,有些不好意思。
“啊?”
“我冲到马路中间,抱起了二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货车迎面撞了过来。可能是条件反射,我下意识地把二哈挡在了面前。下一秒我就被撞飞了。”
“当时我的背后血流成河,浑身冰冷,我已经被撞晕了。现在想想,背后的血,好像是二哈的。医生告诉我,因为二哈夹在了我和小货车之间,形成了一道缓冲,就相当于一个狗肉的安全气囊,保护了我的安全。”
“还有这种操作?”
紫君惊呆了。
“我也没有想到,本来是想救它的,没想到……”
吴清源依然一脸愧疚。
“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有这么重要吗?”
他刚说出口,正看见紫君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仰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他看着入了神,没想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竟然也会这么美。他整个人呆住了,紧紧地把她揽进了怀里。
“你的身子好冷啊,四月的苏格兰很冷,你要多穿一点,不要到哪里都耍帅。”
紫君贴着他的胸口,打了一个冷颤,突然有什么滴落在她的脸上。
“你哭了吗,清源?”
紫君抹了抹脸,闻到了一股腥味。她把手伸到眼前,只看见鲜红的一片。是血!她惊叫道。却看见眼前的吴清源,那雪白的衬衫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朵红色的小花,那朵花越来越大,直到染红了整个衬衫。那是他的血!
“不!清源!你不能死!”
紫君哭着用手死死地捂住他胸前的伤口,却怎么也捂不住。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在他的指缝间汩汩地涌出。
“紫君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吴清源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温柔。
“不要再离开我了,清源!不要走!”
她苦苦哀求道。
“我能回来再见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还不容易才见到你!”
“我爱你!紫君!把我忘了吧!”
吴清源松开了她的手,渐渐地消失了。
“不!”
紫君一声尖叫,发现自己醒了过来。原来刚刚,她躺在病房的地上,晕倒了。
医院的嘈杂声似乎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她的面前,是那个曾经熟悉的男人。此刻却冰冷地躺在她的面前,盖着白色的床单。
她颤抖着双手,挪动着早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是一个匍匐前进的战士,扛着炸药包,要去炸掉眼前的碉堡。而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就是横亘在她心里的碉堡,喷着恶毒的火蛇。只有揭开这白色的床单,炸掉着心中的碉堡,再见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她也就死心了。
梦中的她哭得那么伤心,此刻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临穴频抚棺,至哀反无泪。
这一刻,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越接近床边,她的手就颤抖得越厉害。到最后已经不听使唤了,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把揭开了床单。
眼前出现了一张黝黑的脸,络腮胡,浓眉毛。
这是谁?阿拉伯人?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问号,回忆犹如走马灯一般袭来。原来加里口中所说的亚洲人,是一个阿拉伯人。阿拉伯也属于亚洲,加里没有骗她,但是此刻,她却陷入了深深的旋窝之中。
“紫君,是你吗?”
正在她疑惑之际,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