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嘛!害我们紧张了半天。我们正愁不知道去哪里逛呢,有你在正好!”
晚秋高兴地说道。
“很乐意为你们效劳!”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有着好看的卧蚕。比起阿本,紫君打量他的时间更多。他跟阿本虽然是双胞胎,却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她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个安全而又踏实,一个危险而又有趣。
“你们应速埋亡人,如亡人是幸福的,应早使其获福;如系不幸者,亦当尽快远避火狱囚类。”
——《古兰经》
“他有什么遗嘱吗?”
站在阿本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因为上了些年纪,背稍稍有些弯曲,看起来有点像张嘉译。浓眉深眼鹰钩鼻,跟阿本很是相像。穿着白色的迪史达什(阿拉伯长袍),裹着白色的头巾。眼神深邃,似乎布满着沧桑与智慧,分不清究竟是悲伤还是高兴。他抚着眼前的棺材,看着棺中的年轻人,问道。
“有的,父亲。”
阿本凑上身前,低声在父亲的耳旁言语了片刻。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老人有些诧异。
“真主在上,无常(死亡)者的遗言,我不敢篡改。”
阿本低下头来,虔诚地说道。
“好吧,你说的我记下了。”
老人叹了口气。
“你有为他提念清真言吗?”
“有的,父亲,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好的,你要记住。虽然他是你的侍从,但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真主说过,记住清真言的,死后必进乐园。”
“一刻都不曾忘记,我的父亲。”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速速去办葬礼吧,真主的训言不可违背,三日之内必须下葬。”
“遵命,我的父亲。”
老人转身离去,只剩下阿本和他那棺材之中的兄弟。
“我的兄弟,你死前对我说的故事,是真的吗?”
回答他的,似乎只有沉默。他取出白布,蘸了水,为兄弟的尸体擦净。一般为亡人冲洗大净的“洗埋体”需要有三个人操作,但是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陪着自己的兄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年来一直忍让着自己,照顾着自己的兄弟。此刻他有些后悔当初的任性,甚至对他卑微的身份有过侮辱。但他从未有过怨言,始终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让他感到羞耻。
他用白布和或棉花沾水擦口齿和鼻孔,以代替漱口,呛鼻,再洗脸和两手至肘,然后以从头至足、先右后左的顺序冲洗全身三遍,擦干后可为他人涂抹香料,用的是上等的麝香、樟脑粉、冰片末。再为他穿上白棉布做的三件克凡(殓衣),如此这般,礼浴即成。
阿本抬着棺材同其他七个兄弟抬着棺材,一群人簇拥在棺材的周围。老人与长老们骑着马跟在后面,他的表情严肃,似乎在想着什么。
“谨奉安拉之名与钦差的圣行”。念完这最后一句,阿本降下了棺盖,送走了兄弟的最后一程。
“瓦利德呢?为什么没看见他?”
老人的眼睛锐利,好像一直盘旋的苍鹰。
“不知道,父亲,我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随他去吧。”
老人似乎并没有为此太过感慨。
“哈里斯医生!你快来看!”
护士珍妮跑了过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说了叫我加里就可以了。怎么了,珍妮?你别着急。”
加里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护士,对病人很真心,也很热情,走路总是一路小跑,这在加里看来,是比医术高明更加难得的品质。她总是毫无置疑地热爱着自己的工作,对每一个病人都倾尽全力。
“病人醒了!”
她的脸上透露出兴奋的表情。
“醒了?快去通知他的家人这个好消息。我想他们的煎熬终于结束了!感谢上帝!”
加里终于松了口气,从当初的急救到死亡,再从死而复生到昏迷,再到如今的苏醒。这个病人一定是上辈子为上帝挡过原子弹,才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每一次死神想带他走的时候,都被他顽强地拒绝了,他一定有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让他不愿意离去。
“可是哈里斯医生,并没有家属在等他醒来。”
珍妮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有家属?怎么回事?”
加里有些疑惑。
“因为出车祸的时候,伤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确认身份的东西,警察也没有办法。他并不是当地人,看起来像是一个留学生。但是警察搜索了圣安德鲁斯大学的所有学生档案,并没有找到与他匹配的学生。警察说他的钱包和护照似乎消失了,被人偷走了。”
“被人偷走了?”
“是啊,这个倒霉的人儿。他似乎是先丢失了钱包和护照,又遭遇了不幸。”
“是有些奇怪,墨菲定律。”
加里自言自语道。
“墨菲定律?那是什么?”
珍妮好奇地问道。
“当一件事情开始变坏的时候,它总是会变得更糟。举个例子来说吧,当蛋糕落地的时候,总是有奶油的那一面朝下。”
加里解释道。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过。”
“没事的,珍妮。好在病人醒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也许他才是那个幸运的人。他是谁,从哪里来,我们直接问他就好了。”
“真是让人感到高兴呢。我们需要告诉警察吗?”
“好的,可以打电话叫凯恩警官过来,我相信他听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很高兴。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好的哈里斯医生,我这就去办。”
“叫我加里就行了,珍妮。”
“好的哈里斯医生!”
珍妮虽然工作热情,但是在他面前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紧张的情绪,这点让加里也很是无奈。他耸了耸肩,当务之急,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再说吧。
“你好,很高兴你能够苏醒过来,感谢上帝!”
加里看着眼前的男子,高兴地说道。
“我在哪里?”
“你在圣安德鲁斯。”
“那是什么地方?”
“嗯……在苏格兰的东部。”
“苏格兰?”
眼前的男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思考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
“我是谁?”
他盯着加里问道。那双眼睛空虚而又焦急,似乎悬挂在宇宙之中,一个不断吞噬阳光与希望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