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韩国朝堂,一身锦衣华冠的英气男子坐于主席之上,面色凝重。看他额上的褐斑,知他应是过了知命之年,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他韩王的威仪。此时的他正直直盯着身前站在着的数人,且总时不时地打量着当中为首的二人,似乎正与这二人暗中较量那般。
“王翦灵君,在驿馆可住得惬意?”英气男子问道。
“多谢韩王记挂,韩地不愧是七雄之国,单看一个驿馆的巍峨,便知韩国气势,而且韩国之人素来好客,下人们做得也周全,因而这几日,还算清闲。”
此中一高大的中年男子回道,看他站得笔挺,英气不凡,且皮肤略白,必定也是贵族出身。他便是强秦赴韩的另一灵君强者——王翦灵君,强秦极有声望的一员大将,身份仅次于蒙骜老灵公。
“这便好,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对了,我听说贵国的蒙骜灵公最近也不清闲,似乎又去了赵国晋阳那边,你们不去帮把手?”英气男子正是韩王韩然。
“韩王此言差矣,怎说这晋阳是赵国的呢?它不是早就归了我秦地了吗?即便出乱子,也是秦地内境之事,不是他赵丹王能插手的。”
“也罢,蒙老灵公之事自然不归我管,唯有这韩地之事,才是我的事啊!”韩然发出一声长叹,而后正色问道,“不知两位灵君到我韩地,有何贵干?”
王翦灵君对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便见一豹头环眼的锦服男子向前半步,走向前来,作揖致礼道:“大秦赵光,官拜大秦廷尉,在此见过韩王。”
“你一廷尉,不守着咸阳王城,来我韩地做什么?”韩然不解。
“我奉王上之命,欲与韩王商议一事,”赵廷尉低头再行了一礼,继续道,“想来韩王当听过墨家机关城之事吧?”
韩然点了点头。
“诸子百家中,唯有墨家能独立于学派团体之外,自成一方势力,他们以游侠之名行走,不守各诸侯国法度,肆意杀戮惩戒,遗祸天下。更为可恶的是,他们还在各国郡县都城密布探哨,于朝野之中安排内应奸细,搅乱各国朝纲,实为乱世之祸首,九州之毒瘤,不应再容于天下。故秦王欲与韩王一道,将这些势力悉数清理干净,还各国一个清清白白的朝政局面。”
韩然闻言眉头一皱,这墨家的罪名,你想怎么加便怎么加,信不信可不是你说的算。
“我大秦王上也深知这韩地的机关城最为神秘,也最为猖狂,听闻是由公输流亲自镇守,于是便派我等前来协助韩王将他们清理掉。”
赵廷尉右手一抬,示意身后之人向前,便见他身后走出一人,在其手上捧着一个精致木匣子。
赵廷尉恭敬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条帛布,欲呈给韩王。
“韩王,这是我大秦国书!”
……
“此事我已然知晓,你们先行退去,寡人定会好好斟酌一番,不日便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那我等恭候韩王的好消息!”
于是众人退去,只留下韩然最信任的几人。
“非儿,方才之事你也听到了,可有什么想法?”韩然问起了自己的次子韩非。
“父王,这强秦就是虎狼之师,而我韩地偏偏与之毗邻,最为无奈,虽日日提防,却依旧担心他日王城被他们所破,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韩非收起担忧之色,一脸正气道,“依儿臣所见,此事绝不能答应。强秦素有狼子野心,它明面上是要协助我们,恐怕另有打算才是。不过此事也草率不得,它并非单是我韩秦邦交之事,更是事关韩赵楚魏燕几国的大事,不如我们修书与这几国,共议此事如何?”
韩然默然点头,他这次子聪慧异常,素怀赤子之心,后幸得追随荀子为师,学问大涨。更难得的是,他在十五岁时被发掘了修灵天赋,可以说是韩国王室子嗣中少有的异类,而后实力一路飙升,自他引灵成功,不多时便入了化形之境,此时离破入神散之境已不远,对这刚过而立之年的王儿,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韩非出师而归,声名初显,正是一展抱负的时候,韩然正好借着他满腔热忱的时候,好好重用一番。此番恰逢强秦出使韩地,因而韩然便起意让这次子发表一回他的治国之论。
“再者说了,这墨家向来倡导非攻兼爱,正是我韩地暗中的同盟,若助秦剿杀他们,岂不是自毁我韩国根基。相反,若我们相助于他们,说不好还能拉拢到公输老灵公,若由他助我韩国,助我合纵诸侯国,抵挡大秦于国门之外,岂不更好!到那时,大秦虎狼,便只能徒有野心罢了!”
“非儿所言在理!”韩然叹道。
“我听闻秦国政王初登基,此刻真正的实权其实是掌握在相邦手中。而这相邦又是极贪慕权势之人,为了满足他的野心,竟自毁秦国根基,除掉了执掌军械军备的百里家,同时毁掉了一九天境修灵强者。如此发展下去,强秦必定衰微,不足惧也!”此中的刘太尉也附和道。
“说不好,兴许他毁的是两位九天境强者。”韩非侥幸一叹,同是修灵之人,他自然更清楚百里奇的潜力。
“那非儿,你觉得寡人当如何回复他们?”
“父王,兹事体大,草率不得,不如就说我韩地国事繁忙,又逢匪盗作乱,无暇他顾。若要我们配合他们对墨家动手,他们得先将我韩地的匪盗给平了!以此来拖到各合纵国回复我们。况且我韩地的匪盗确实猖獗,又狡诈得很!”
“非儿所言不无道理,”韩然嘴角一扬,狡黠笑道,“毕竟这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大事,不可能白白让他们出力,寡人决意,送一份礼物给他们,将那水工郑国,派出去吧!”
“水工郑国?”韩非眉头紧皱,担忧道,“父王错了,此计不妥?”
“寡人错了?”韩然脸有微怒,这非儿莫不知道我是一国之君?即便是我儿,也不可如此冒犯,“那究竟有何不妥之处?”
“郑国此人,曾治理过荥泽水患,又整修了鸿沟之渠,于我韩国用大用,若借与强秦,恐非但没有损耗秦国财力,反而助其稳定了秦国生计。”
“荒唐,修建水利,自然会消耗秦朝国库、百姓税收,若郑国这般拖强秦数十年,已然够我等韩国恢复到鼎盛之势!”
“父王,秦川多山乡,正是因水利不便,百姓才过得艰难,若一旦帮他们通了水利,山乡变田泽,且秦人又善农耕,到那时岂不家家富庶?那强秦国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国实力,依靠的是士族之兵,你跟荀子学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此事已定,不可多言。刘太尉,寡人将郑国入秦之事交予你了!”韩然果真被这次子气坏了,韩非为何偏偏不明白父子君臣之间的界限,也不明白士族子弟与平民百姓间的尊卑,以前如此,现在非但不清醒,反而愈加执迷!
“是!”刘太尉在一旁可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敢插半句话。在他看来,这韩非即便真有经世之学,但不懂君臣之道,便不堪大用,即便他是韩然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