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杨兄,初试优等,胜利在望啊!”
文试之后第二天,大清早上,杨董刚起来整理货柜,隔壁开木匠铺子的曾达便赶来报喜讯了。这结果当然在意料之中,所以也不见得多么惊喜。
“曾兄想必也优胜了吧!”杨董本是开个玩笑,像曾达这样的半文盲纯粹凑热闹去的,肯定文试就被刷下来了。
不料曾达却兴冲冲答道:“愚弟也拿了个优等,正好来凑杨兄同去参加覆试!”
听闻曾达这样的半吊子也都得了优,杨董的喜悦之情顿时被浇灭了一半,心中暗暗决定,必须拿个头名,才能显出自己的能力来。
覆试仍旧到总社官署报到,这一回到场的人就少多了,大部分人在头场文试中就被刷下去了,不过吏部和户部两个最热的部门还是排了不少人。
本次招考原定计划是每部招收二十到三十人不等。但八个部门冷热太不均匀,叶承便议定多的可以招收四五十人,少的则视情形有多少招多少,像医药部、礼部这样的冷门,人数不够时就由人多的调剂人少的,从排名最后的先做调剂。
杨董所在的吏部经过一轮筛选还是到了上百人,曾达报的工部刷掉的比例不大,但也只有三四十人,而医药、礼部更只剩寥寥十几人的样子。据称覆试的淘汰率是五成,去一半留一半。那么吏部和户部至少都还能剩下五六十人,占了总名额的一半,名次在后的估计要调剂出去不少。
覆试采用面对面交谈的形式,由各部部长和几名高阶事务官亲自主持,也即是考官提出一个问题,应考者自由回答,以此评判该人的言谈举止、学识修养能否胜任本职。
八个部门的门都开了,除了去吕宋未回的医药部部长兰生由其他医官代替,其余七个部长都在内堂组织覆试。
按照流程,覆试并不是全体应考者同堂参选,而是按序号一个个入内面谈。杨董的报名序号比较靠后,所以一个多时辰后才轮到。
走进吏部内堂,正中央坐着的年轻人就是部长叶承,两侧还有五六个高阶事务官,杨董的老同窗王希文也陪在末座。
杨董先向叶承行礼,又与坐中诸人略一拱手见礼,叶承也简单回礼示意落座。
坐定之后,叶承便口述一题,题目十分简洁:“试议贤才之意。”
题目与初试的策论一脉相承,都是关于选人用人的,吏部的本职就在于此。这与杨董的预先准备不谋而合,甚至直接可以将昨日文章中的内容背出来用,于是他朗声作答:
“贤才乃国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夫才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圣王为政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
回答一气呵成,没有什么停顿和支吾,内容上也有礼有节,而且还不显得啰嗦累赘。堂上的叶承等人听得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
回答完毕,在事务官引领下退出内堂时,杨董隐约听见里头有人议论赞叹:“这就是文试第一的那个杨董,名不虚传,难得难得……”
至此杨董才得知,上一场文试自己就是第一名,看情形这回时稳中了,取个头名大概也不难,不禁暗喜。
“杨兄春风满面,想必是已有成算了!”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又遇见了邻居曾达,杨董便上前寒暄几句。
“曾兄看来也不差,想必是对答如流的。”
“对答甚么?考官不是要求不许喧哗、不许言语的吗?”
“咦?那覆试时曾兄是怎么作答的?”
“做了个木托!”
“做了个木托?甚么木托?”杨董听得一头雾水,越来越糊涂了,这曾达参加的到底是什么考试啊。
“初试时画的图纸,覆试就让咱照着做出来,我就做了个木托。”
原来这工部的考试与吏部完全是两回事,初试的时候,用的也是笔墨纸砚。不过不是用来写文章,而是用来画图,画的还不是一般的图,而是工匠图纸。事务官们抬过来几具火铳放在场上,各应考者可以选完整的一具,或者其中的一部分,依样画下草图。工部就以图纸的形制和精确程度评判高下。
曾达在读书方面只是个新人,但做木工已经是老师傅了,从七八岁起就跟着家人帮工学艺,二十来岁的人已经有十多年的经验,做多了精细木匠活,画图纸也难不了他,这样的考试实是得心应手的。初试的时候,曾达看那火铳的底下有个木头做的底座,像圆盘样子,可以让沉重的铳身左右转动方向,也算比较巧妙的。作为木匠,他自然就选了这木构件作为目标,用手一比划就将大小尺寸记在了心里,依样画了下来,画工精细,初试就得了个优。
到了覆试的时候,考场早准备了各样工具,要求应试者便按本人所绘的图纸制作实物,当然铜铁器件铸造不易,一时之间没法制作,允许用竹木、胶泥之类代替。正当同场应考者对着一堆材料工具作难的时候,曾达早已拿起斧凿砰砰乓乓动手了,小半天时间就做好了与原件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木托,甚至还改装上两个活动的插销,使得那铳炮的炮身不仅能左右转动,还能上下调整角度。走出试场,曾达也是一身轻松,心里觉得这份活计做得还不错。
事务官考试竟然考的是百工匠作,还要当场实验。这在杨董看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也难怪他这木匠邻居可以进覆试了。想必其它各部也是如此,医药部莫不是考核望闻问切,贸易部莫不是考核会计算筹么?站在读书人的角度,杨董的心里平衡了不少,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看来自己进了吏部才算正途,才是斯文人的去处,这一步确实走对了。
出于既有的思维惯性,杨董当然没法理解张镝的深意,张镝需要的是实实在在能干事的人,而不是一群百无一用的书生。不论今后的办学方向,还是本次事务官的招考,都是秉承着这样一个实用性的原则。等杨董等人真正进入到中兴社的管理团体,慢慢的就会明白这一点,也必须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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