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那个人能够明白，女皇陛下，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喜爱他的天真少女了。

或许陛下从来没有天真过，可是在他面前，陛下曾经——也是如此单纯无害的。

倾辞藏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亲眼见证了陛下这段时间的变化，对女皇陛下的恐惧，也一日比一日更深。

这个心思缜密心深似海的少女，是大焱的帝王，大焱百姓心目中的神祗。

更是掌握影羽生死的，不容违逆的主人。

她很害怕，可是那一日她却没有了丝毫害怕的情绪，十多年一直荒芜的心在那一夜终于感受到了温度，让她恍惚觉得自己还活着。

哪怕她明明知道，那个男子的温柔关怀都是对着陛下，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陛下对她下的命令，就算没有明说，她也知道，陛下……想要他死。

倾辞唯一的侥幸，便是他是重臣之子，而她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不像处死影羽一般只需要一道命令，他身份贵重，陛下要处置他，需要足够的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

只要陛下不想担上一个暴君的名声，她就不能轻易处置了他。

顾清漪垂眸看着她，从来没有料到过，这个人居然会动心。

她支着额，隐隐约约的似乎记得，前世她喜欢楚宁，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陛下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纵是有千般心思也从未想过要算计他，更没有心生芥蒂不愿见他，又怎么会想到要动用这个人。

今生却不一样。

她可以容忍臣子有私心，但是那私心并不包括谋夺她的江山与性命。

顾清漪沉默了许久，看着她温顺的跪着的模样，无端的想到了秦疏。

但是她知道，秦疏是不一样的。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时候，他但凡有点事情做的不合她的心意，她总是罚他跪着。

看不到尽头的罚跪，每一次都是一场煎熬，每一次都是她什么时候想起来才什么时候让他起来，而那个时候，往往已经过去了很久。

更多的时候都会命他自己去领罚，每一次她以为他不会遵从的时候，他都硬生生的熬了过来。

她见过很多次秦疏受伤的模样，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关心他，任他一次次的受伤，她始终不曾对他有过宽容。

她见过秦疏最虚弱的样子，是她被幽禁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寝宫内，那个男人踏着苍茫夜色而来，一身的鲜血，单膝跪在她脚下，脊背挺直，拄剑而立。

鲜血在他身后，一路蜿蜒。

殿外，无数黑衣影卫屈膝跪拜，恭敬的模样，像是在膜拜神祗。

她始终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秦疏，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跪在她面前，她不知道，那身黑衣染血之下，是一副怎样的残破不堪的身躯。

更不知道，那些黑衣影卫，跪拜的不是她，而是这个跪在她面前的，伤痕累累的男人。

她看着秦疏一袭墨衣站在她的寝殿之外，宫灯之下，墨色的衣袍衬着他苍白的过分的面容，显得格外的冷酷。

苍茫宫主，大焱的暗帝。

那一夜，血染皇城。

而她——

心中对他，却越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