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林下,绑着零星几个火把,朦胧而飘忽的光亮,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许多成捆的稻草,就散布在林中,有的堆在地上,有的挂在树杈上,被那些火把照出了奇奇怪怪的影子,远远瞧去似有千军万马,实在像个暗藏杀机的凶险之地啊。
大量的人影忽然出现,渐渐将偌大一片树林都塞满了,不过他们没有贸然前进,因为见了林中的情形,心中实在有些发怵。来的都是官兵,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忽有人低声道:“梁属正来了。”众人都安静下来。
过得片刻,一名将领出现,周围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看得出来官很大。
此人正是本郡的属正梁丘赐,主管军事,地位仅次于甄阜。
梁丘赐过来便喝问了一声:“为何停止不前?延误军机,罪责不小。”
一名裨将道:“梁将军,林中有些古怪,是不是绕道走啊?”
“放屁!”梁丘赐张口就骂了一句。
他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瞪着对方,大喝道:“我两万大军追剿几个舂陵反贼,你竟然说绕道?说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说到后面,他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
那裨将吓得不敢吱声,只在那干笑。
梁丘赐又道:“甄大夫的三万大军就在赶来的路上,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他一来的话,就没有咱们什么事了,咱们要抢在前头把这份功劳给占了啊,你懂不懂?”
那裨将低头行了一礼,道:“多谢梁将军指点,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朝两名军士道:“你们两个,去前面探探情况。”
那两人各拿了一个火把,左顾右盼地往前行去。
蓦地锐响传出,前方飞出两支箭矢,正中两名军士,当场要了他们的命。
官兵阵中登时气氛紧张,大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那裨将喝道:“慌什么?刀盾手过来。”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数十名左手提盾,右手持刀的军士走了出来,缓缓推进。
忽有一支箭矢射了过来,正中一名刀盾手的小腿,那人痛呼一声,身子歪倒。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矢飞出,射中了他的胸口。
“人在那里。”
刀盾手当中有几人指着前方,他们刚才瞧见了稻草后面先后闪现过两道身影。
急促的步伐声响起,数十名刀盾手一齐往前冲去。
一道人影蓦地从天而降,他手中的银枪力量极大,一扫一砸伤了数人。
这时,先前那两道身影又出现了,他们借着稻草的掩护,不断换位,一箭接着一箭地往刀盾手当中射去。眼见对手强悍,刀盾手个个心惊胆战,渐渐往后退去。
转眼间,刀盾手已折损过半,而那三道身影已消失不见了。
“岂有此理!”梁丘赐大怒,喝道,“把弓箭手调过来。”
数百名弓箭手很快到了阵前,朝林中放了一阵箭矢,两队官兵分从两侧杀出。
刚才那三道身影又出现了,正是刘縯、宗政鸿、戚景南三人,他们的两枪一刀只管往前杀去,转眼间冲入了敌人的弓箭手当中。
一时间,哀嚎声起,弓箭抛飞,大片敌人尽被屠戮。
梁丘赐问左右:“使银枪的那人是谁?”
有人答道:“正是蔡阳刘伯升。”
梁丘赐道:“好得很,给我拿住他,我包管你们加官进爵。”
面对前面的千军万马,刘縯丝毫不惧,手中银枪直逼梁丘赐这边。
他刚才已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大笑道:“刘伯升在此,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宗政鸿、戚景南紧随刘縯,三人形成一个鼎足之势,杀得敌人近身不得。
梁丘赐瞧得睚眦欲裂,大喝道:“快拦住他们。”说着躲入了人群之中。
敌军中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龙胆柱天化作道道银光,震飞了一片又一片的敌人。
梁丘赐回头一瞧,一把银枪已当头砸下,他忙抽出长剑一挡,侧身避开。
银枪落下的地方,震起一片尘土,两名冲上去的军士已倒地不起。
银枪再动,两边拍打一下,击倒数名军士,锋头倏地远去,直追梁丘赐。
情急之下,梁丘赐把身子一蹲,埋入人群中藏了起来。
刘縯大怒,把龙胆柱天舞得如一个车轮,附近之敌皆被击倒,露出一大片地方。
他四下一瞧,依然不见梁丘赐的身影。
看来此人是属老鼠的,藏身的本事很大,一时半会找不出来。
眼见围过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刘縯大喝一声:“走啦。”
他把手里的银枪舞动如龙,率先开道,带着宗政鸿、戚景南往回杀去。
刚才冲出去的两队官兵忽然遭受到大片箭矢的袭击,正当他们惶然四顾的时候,林中呐喊声起,冲出了大量人影,个个勇猛无比,如洪水猛兽一般往他们席卷过去。
当刘縯三人撤回去之后,冲出去的两队官兵已被杀得差不多了。
有的人已开始打扫战场,官兵射在稻草上的箭矢,是他们重点拾取的对象。
官兵中的将领又气又怒,却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他们刚被刘縯三人冲击了一阵,仓促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林中死一般寂静,地上满是血迹和尸体,而刘縯他们已全都消失了。
梁丘赐从人群中露出头来,朝周围吼道:“反贼就在前面,给我冲啊!”
面对主帅的咆哮,几名裨将不敢怠慢,各领了一队人马,往林中逼了过去。
他们这一次出动了上万人,准备将前面的硬骨头强啃下去。
刘縯这边的两部人马,只有两千人左右,敌我力量十分悬殊,他知道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此刻正悄悄躲在一棵树上,准备给敌人制造一些麻烦,为己方争取优势。
就在部分官兵过了脚下之后,他猛然窜出,如燕子抄水般在对方头顶掠过。
惨叫声传出,两名官兵被银枪刺中,当场毙命。
官兵登时心中发慌,皆往上空望去,然而刘縯已拖着长枪扬长而去。
刘縯借着树枝和稻草的掩护,不断在官兵中出现,弄得对方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飞出大量箭矢,将冲在前面的官兵射到了一大片。
眼见敌人士气受挫,宗政鸿和戚景南各率数百人冲杀出来,与官兵近身肉搏。
刘縯再不躲藏,龙胆柱天在敌群中翻腾如飞,杀得对方哀嚎四起。
官兵中的将领眼见难以从正面突破,便绕开了一些距离,分从两侧包抄过去。
宗政鸿看出了敌人的意图,大刀斩翻一敌,转身而去。
“敌人想断我们的后路,大家快退回去。”
戚景南长枪刺倒一人,大笑道:“你先走一步,我和寨主哥哥殿后。”
当大家都撤到一处满是稻草堆的地方时,敌人已紧追而至。
这里的稻草堆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如林一般。
刘縯他们走过去之后,便找地方藏起来了。
官兵冲进去一瞧,四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眼前所看到的,除了稻草还是稻草,就连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
他们便结成了长长的队伍,左顾右盼着,小心翼翼地往前搜寻过去。
有人时不时地用手里的家伙,往稻草堆里刺几下。
四下静得可怕。
蓦地里,周围的稻草下飞出一排排锋利的木桩,往官兵当中飞撞过来。
一时间,官兵死伤惨重,乱成一片。
青龙寨这边的人纷纷现身,草堆上,树枝下,到处都有人影。
他们早就埋伏在四周了,这会趁着敌人不备,大肆杀戮。
官兵被打得晕头转向,渐渐往回退去,但周围到处都是草堆,已分不清方向了。
此地的埋伏又多,各种兵器随时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路上经常有稻草人挡路,有的是真人装扮的,能在敌人靠近时偷袭。
真真假假的稻草人拖住了官兵的步伐,令他们越发心惊胆战,应对乏力。
到最后,他们已无法结成队伍,只能各走各的,很多人都死在了逃命的路上。
官兵终于撤出了如林般的稻草堆,不过也留下了千余具尸体。
吃了一次亏之后,官兵也学乖了,他们组织起一些弓箭手,改用火箭攻击。
如林般的稻草堆到处着火,把一片树林都烧了起来,刘縯他们被迫撤了出去。
宗政鸿面带忧色,朝刘縯道:“大火过后,敌人就要猛攻了。”
戚景南也是一脸苦恼,叹道:“这些稻草堆是我们最后一道屏障,现在被官兵烧了,接下来只能打硬仗,伤亡会很大,敌人实在太多,我担心顶不住啊。”
刘縯道:“还没见到蔡少公的灯笼吗?”
宗政鸿摇头:“没有啊,我派人专门看着那边的。”
刘縯道:“再派个人过去问问,我们尽量顶一会。”
“好。”宗政鸿刚一转身,迎面奔来一人,是李轶。
李轶道:“蔡少公让我告诉大家,再坚持一炷香的功夫便可。”
他指指身后:“我特意挑了几十名勇士,前来助阵。”
刘縯大喜:“李兄好胆识啊!你的消息一到,大家也终于有个盼头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稻草堆已烧得差不多了,官兵阵中呐喊声起,往这边杀了过来。
刘縯挥动银枪,率先迎向敌人:“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风——风——”
青龙寨两部人马发出三声呐喊,如猛虎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