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名声与感情的抉择
作者:子言川      更新:2019-07-24 12:29      字数:4163

第七十五章,令人敬佩的名声与如同父子的感情,能怎么选

我叫周怀德,现在给村里的一个纸扎匠当学徒,来纸扎铺已经三年了,除了勤勤恳恳沏茶做饭洗衣服之外,什么都没学会,不是我天资愚笨,而是我师傅没教过我手艺,在师傅家当了三年杂工没学到本事,有人劝我赶紧离开纸扎铺去找份正经工作,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就行了,别再痴人说话谈什么梦想了。

对于他们的好言相劝,我大多是一笑而过,然后置之不理。

我是个执着的人,我知道自己太喜欢纸扎这门手艺,特别是在扎独角麒麟狮的时候,铜铃双眼炯炯有神,扇风象耳能听阴阳,血盆大口咬尽邪魅,麒麟独角威武一方,纸扎是我的命,这麒麟狮就可以说是我的命根子了,还记得小时候过年,独角麒麟狮来村里参拜,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几公里依然乐此不疲,我就是喜欢独角麒麟狮舞动的那刻,就是喜欢独角麒麟狮的本身。

自己也曾买来竹子绸布,无师自通学扎的第一个就是独角麒麟狮,扎完之后拿起来舞了两下,竹子可笑的地掉了一地,那刻起,我知道不得不寻名师访高友,否则是不会成事,此时听得有一人,能扎上天揽月,能扎下海捉鱉,而且还是内村人,与自己住得并不远,就是有一点奇特,此人脾气古怪,但凡他的买卖只要他觉得顺眼了,免费送人都可以,他若是头脑发热觉得碍眼,关门谢客就成了无价之宝,别人就这样开始叫他金无价,当然,也有仰慕他的才华想他为拜师的,备上厚礼登门拜访,金无价不言一语就将人礼都赶出家门,他不稀罕礼物,我就拎着满地竹子去找他碰碰运气,他看了我一眼开口就叫了声徒弟,那刻我觉得纸扎大师金无价能收我为徒,是我家祖上烧了高香。

虽然,三年了没学到本事,但我依然觉得这是他在对我是否虔心的考验,有人好言劝我离开,我只能说谢谢了,我认真想了,人生在世几十年,做不了青史留名,不愿遗臭万年,既然只能是平平淡淡结束人生的几十年,为什么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用自己喜欢的事来填充这平淡无奇的一生,岂不是美哉?至少,也是死而无憾!

别说当杂工三年了,就是让我再干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三十年才能磨一剑,我周怀德也认了,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个金无价确实是个有手艺的师傅,这三年里,我看着他从小作坊扎出来的作品,无不让人耳目一新,我要是离开了,我知道我以后肯定会后悔,因为我知道,以后不可能会再遇到这种真大师了!

更何况,金无价这些年恃才傲人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纸扎铺也早就门可罗雀没人来光顾,怪才金无价又不肯低不下头来贱卖自己作品,现实已经把他逼疯了,现在的他只会每天扎堆在小作坊不断扎纸,而我又能在一旁帮忙,他教我怎么结扣,教我怎么扑纸,教我怎么上色,教我怎么绘图,这突如来的机会对我来说,可算是苦尽甘来。

原本,受益匪浅的我想过以后会更加善待金无价,毕竟还得跟他继续学手艺,而且,我是个传统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一直记在心里,我曾经也以为这话会实施,直至金无价百年归天。

其实,我这要替金无价养老送终的心态,也就持续到那天为止。

师傅金无价今天没到小作坊了,他说要休息一天,我就去买了美味佳肴,师徒二人尽兴,我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先醉了。

万万没想到,当我酒醉醒来时,金无价削了我后背的皮肉,只为做一盏小花灯,拿去参加正月十五花灯比赛,不幸中的万幸,我依然没能疼死过去,我恨,恨不得此刻生吞了金无价,但后背的伤却让我恨不起来,因为我一有大动作,后背就会疼得生不如死,疼还是一回事,最可恨的是金无价他居然想不起对我做过什么事,嘴里只会唠叨我自己不小心受了伤,在之后我只能趴床上的日子里,他一直在伺候我三餐,每一口饭都会亲自吹凉了再喂给我吃,我,最烦这些神经病了!

三个月,我趴床上三个月了,后背的伤好多了,甩手转身这些小动作也能动,今天金无价不在家,我也好久没出来走走,今天就出来透透气,这一出来,我才知道自己突然成了什么侠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闲人给我编了书,说我是石桥侠义第二人,二?你妹的才是二!我不服,怎么是第二,这第一又是哪个龟儿子?

好奇打听一句,原来封的第一是胡家的小爷,他施汤舍药,治病救人,这个好吧,我服了,不能不服,因为我后背的药,金无价嘴里说得就是胡家的小爷慈悲施舍的,要是没他出手相救,估计我死了,身上的肉都化剩下白骨了吧?呃,我确实是比龟儿子还不如,可我还是莫名其妙自己怎么突然成了第二?怎么就侠义?

在那别人嘴里听说,我重情重义,义薄云天,天下无双了,呵呵呵,我就喜欢夸人夸成臭不要脸的,这几个成语我爱听,他们都说我是为了照顾神经错乱的师傅金无价,宁愿放弃高薪工作,纵使给了我千金也换不了对师傅金无价的不离不弃,宁愿倒贴钱也要把师傅金无价当做自己亲身的父亲来侍候,固称呼我为,周不换。

不换你个头,到底会不会号名?我宁可是叫周千金的闺女名,也不想叫这个莫名其妙的周不换,话说,到底是谁要给我千金啊,跪求您赶快联系我,我一定马不停蹄跑去做您的狗腿子,不说没有人给我介绍什么高薪工作,就说说我,拿师傅当父亲一般对待就行了,还特别强调你妹的亲身父亲,我呸!我长得是有张缺爹的脸吗?

数典忘祖,乱认祖宗的事,绝不是我一个堂堂baqi六尺!男儿会做出来的,好吧!

你们要是无事忒闲想编书,那就继续用成语夸我几句好的,我还能臭不要脸默认,可千万求你们别把我给捧杀了,因为我现在,可是恨不得扒了金无价的皮,喝光他的血,把肉剁碎了喂狗,挫骨扬灰方解我后背之殇!

“徒弟,你怎么给跑到这里来了?”

“呃,我出来走走,透透气。”

迎面小跑而来的正是金无价,手里拎着刚从胡小爷买的新药,说道:“走走走,回家给你换新药。”

金无价扶着周怀德胳膊,边走还边说道:“胡家的小爷说了,你的伤敷完这些药,就没啥问题了,不过,留疤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呃。”周怀德忍着怒火,点点头,不多言语。

“诶,这不是传说中的大师周不换吗?”说话的是周怀德家里的邻居吴旁人,自从周怀德拜了金无价做师傅,几年来吃住都在金无价家,自己的家偶尔也会回去看看,一般没什么事就回家待个半天就走,邻居里有田的耕田,有事的做事,所以很少在看见对方。

“诶。”周怀德打着笑,问候道,“还没死啊?”

“可不。”老邻居了,吴旁人知道这是玩笑话,反怼回一句,说道:“你都有脸活着,我哪好意思先走一步?”

“最近在哪里发财?”

“县城里摆摊卖点衣服啥的,没财可发,不像你。”吴旁人带着酸味,羡慕说道:“周不换纸扎大师,正月十五花灯会,可是名扬四海了,那天我去看了,那盏小花灯是说不出的好看,美中不足就小了点,咱村里人也盼着明年花灯会你能做个大花灯,饱饱眼福,再为咱村争争光。”

“呵呵,不是我多厉害,只是同行太会衬托。”出来还没半个钟头,这已经是第二十四个夸花灯好看的人,周怀德被夸得心里美滋滋。

互相寒暄了几句,各自回了家,金无价给周怀德换了药,金无价就回小作坊继续扎编,纸扎铺已经关了三月,两人坐吃山空已经没钱,周怀德和金无价商量一下,金无价依然不肯低价卖自己的作品,只准周怀德卖自己扎的作品,于是周怀德趁着金无价神经不正常,将金无价的作品占为己用,重新开张了纸扎铺,开张当天,闻讯而来的人送了满满花篮,祝贺这位新一代纸扎大师周不换。

周怀德身体好了之后,立即就给纸扎铺顾了伙计看着店,自己回到了小作坊给金无价当学徒,周怀德深知现在的纸扎铺,自己就是个挂名而已,自己若是没真实才学的话,迟早有一天就会露馅,所以眼前不过是镜花水月,想保住这份荣誉那还得给师傅当杂工,给纸扎铺花钱请了伙计看着店,自己又回小作坊给金无价当学徒,只是这回,徒弟再不敢把后背交给师傅,也再不与师傅催杯对饮。

又是一年正月,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是花灯,这已经是周怀德做的第三十五个花灯,周怀德心里不安,离正月十五越近,人们就越期待,自己心里就越是焦急,做出的花灯就越难看,心里嘀咕道,再做不出好看的花灯,我纸扎大师的名声就毁了!

砸在地上的花灯,在常人眼里就已经是很美了,可周怀德不认为,他非得把自己的作品和师傅金无价去年的花灯一对比,就觉得是天比地,自己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像是拿着母猪去与貂蝉比美。

周怀德越是砸,心里了越是焦躁不安,金无价脸上笑嘻嘻拾起地上的花灯玻璃碎,一不小心,手里被玻璃渣划出血,抽了抽鼻子竟然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徒弟,流血了,划破皮流血了。”

“诶,师傅你别乱动!”周怀德放下手上的竹子,小跑着去拿创可贴,细心看了看手上有没有玻璃渣,检查清楚才贴上创可贴,说道:“没事了,去玩吧。”

“好的,谢谢徒弟。”金无价说完话,屁颠颠跑出小作坊。

周怀德看着金无价的背影,又看向桌上的小花灯,嘀咕道:“莫非,是人皮的原因?”

深夜,周怀德在床上躺着睡不着,犹豫不决间来到纸扎铺,看见墙上纸扎铺开张的那天,朋友送的金漆横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纸扎大师!

周怀德下定决心,拎着工具直往乱葬岗,刨开新坟打开棺材翻出死尸,手起刀落回想起自己被师傅金无价削皮的那天,心里暗道,是这么削法,不一会就削下一大片肉,盖了棺材埋好土,一夜没睡。

第二天,纸扎铺的伙计开门做买卖时,就看周怀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夜做好的花灯放在一旁,闪闪发光,夺人双目。

周怀德一觉醒来时,搂着花灯异常兴奋,爱不释手居然亲了几口,小心翼翼收好花灯,马不停蹄跑去报名正月十五花灯会,回来时小心翼翼再看花灯,却感觉没了之前的光亮,又拿起师傅金无价去年做的花灯与之对比,顿时黯然失色,周怀德气得又砸碎了花灯。

正月十五花灯会,彩旗飘飘烟花绽放,吃喝玩乐琳琅满目,当晚的重中之重就是花灯评比,人们翘首以盼的纸扎大师周不换依然还没到场,最后要宣布今年的花灯冠军时,周怀德出现拦着主持人宣布结果,将红布盖着花灯的红布抽走,露出盏闪人双目,美轮美奂的大花灯。

那晚上,我如愿拿了冠军,从此之后的三十年里,每年的正月十五花灯会,我永远是状元,真无愧我店里横匾上写的,纸扎大师!

“这故事还挺励志。”黄袍师公鼓鼓掌,好奇问道:“我能问你一句,最后的花灯材料是找了什么才能做到完美?”

老周还没开口,就听耳旁传来一句,“就是用我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