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小镇百里外刚发生一场战争。

这种战争，对于记忆人和机械人来说，或者是对地球历史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或者说，这不过是一场械斗，甚至不过是一场争斗而已。

但这种战争，对于记忆人和机械人来说，天天发生才好，时时刻刻发生才好，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杂区人，自相残杀到最后一个人，不，是一个人都不要剩，因为即使还剩最后一个人，还是要很地麻烦去帮忙消灭干净。

所以，这种杂区人之间的自相残杀，记忆人和机械人不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怂恿鼓励，并向双方提供一些信息、粮食、武器、用品……

当然，记忆人和机械人向杂区人提供帮助是很有限的，因为他们不希望看到杂区人有一丝壮大的可能，更不希望他们提供的帮忙会反过来对自己有任何威胁。

因此，记忆人和机械人也会有着某种默契甚至是约定，就是不过于干预杂区人间的争斗，只要是这些杂区人对自己的边境没有威胁和骚扰就可以。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监视、关注着杂区人，别让杂区人有大规模的联盟或是一枝独大的可能。

那记忆人和机械人为什么不去彻底消灭杂区人呢？这是因为杂区人生活范围过于分散、隐秘、偏远、流动、原始等原因，这就好比，老鼠相对于人类，人类再怎么先进发达，再怎么仇恨老鼠，甚至老鼠就在人类的生活范围内，人类直到文明被外星人几近摧毁的现在，都没能消灭老鼠一样。

并且就此时而言，人类与老鼠，老鼠也许才是最后赢家。

并且就此时而言，人类希望能像老鼠一样，在和记忆人与机械人的对决之中，也能最终成为赢家。尽管这代价太过于惨重。

这场杂区人间的战争谁和谁打并不重要，谁胜谁负也无关紧要，只知道有两股敌对势力正从不同方向朝这里奔袭，不知哪个是追兵，不知哪个是逃兵，但肯定是一群杀红了眼的匪兵。

不对，其实小镇里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危险将至，而只有曾飞知道，现在夏天也知道，那个后来的坐在门旁喝酒的人也许也知道，也许也不知道。

“兄弟们，百里外有个小镇，那里好像一百年都没打过仗了，也没几个兵，就算有几个守兵也不会打仗，但是有粮，有货，有金属币、有女人，还有暖和的大火炕……”

双方虽然是敌对的阵营，但发出的却是同样声音。

饿兽面对食物，强盗遇到财宝，不需再多说，尽管已征战了一整天，尽管身上流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大片雪花无声飘落。

两队人马从不同方向朝同一个地点奔袭，有些改装和拼凑的动力车，有些骡马和骆驼，但更多人还是靠两条腿。因为下着大雪，虽然像饿兽扑食，但速度还是很受限制。

这些兵，至少今天打了一整天的仗，渴了就抓把雪塞嘴里，饿了，也是抓把雪塞在嘴里，然后舔舔手上的鲜血。

他们都没有胜利，也都不承认失败，但他们都不想就这样回去大本营。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固定且长期的大本营，他们更喜欢流动，因为流动更安全，不会过于引起记忆人和机械人的注意，因为一旦目标过大，就会利于记忆人或是机械人先进武器的捕捉并集中打击消灭。

并且，流动对于他们来说也更容易觅食。

相对于自然，他们更像是一群杀人蜂、食人蚁、蝗虫、龙卷风，聚集起来，吞噬着可以虏掠的一切，然后四散消失于自然，在另一处，在另一种环境，在另一个可以生存的杂区，重新聚集成群……

这种聚集——分散——再聚集的方式，也是很多杂区人几百年里总结出的生存方式，他们可能是约好的同一群人，也可能是散失但“志同道合”的人，重新聚集。

这些兵，不管是什么原因拿起刀枪在不同阵营里厮杀，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但至少都有一个简单而相同的梦想，就是攒一些家当，或是攒再多一些家当，然后，有家就回家，没家就成个家，最后隐匿于世，过平静的日子，过没有征战的日子。

尽管，此时他们正在征战，甚至是在不断挑争战。

此时的人类还不知道，在银河系，在更大的星座之中，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宇宙里，根本就没有和平，战争、吞噬、征服、占有、奴役、消灭、重生……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不仅是人类，不仅是其他生命，还包括星球、星系、星座……

坏空成住，成住坏空，永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