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亮得刺眼;
天透了,透得无边。
夏天朦胧而慵懒地醒来,很暖,很舒服,换一个姿势,身子挪动一下,想更深地埋进床里,这时脑子忽一下醒了,竟惊出冷汗。
一动未动,怕惊到什么。
仔细听,所有声音都来自房外;慢慢转头,只一个人躺上床上;小心而胆怯地摸了下身体,穿着衬衣衬裤。
常春楼的厅堂里早已热闹起来,人们几乎都在讨论昨晚听到几声炸弹响,讨论桥南和封冻的江面发现大堆尸体。
门外的人也是异常兴奋,来回疾走,一点都不像大多时的漫不经心。
一些人明显是在死人堆里得到了什么宝贝,因为他们手拿肩扛的明显是不属自己的物品;还有些人的异样也明显说明怀里藏着不属于自己的秘密。
小镇,怀着不同目的在这里来往的过客很多,此时一些人似乎嗅觉到了什么,一清早已经准备离开,甚至已经上路。所以一清早,位于小镇主街的常春楼外更显得熙攘。
曾飞和明生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两边。
明生的一边依旧放着那个布包和那把宝剑,整个人总是一副刚来到或是正要离开的样子,且正襟危坐。
而曾飞此时却是一副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的样子,漫不经心,随意到有几分邋遢。
两人相望不语,面无表情。
夏天过来时,小二正好端来一大碗面条放到曾飞面前,一盘包子和一小壶酒放到明生面前。
“两位齐了。”小二招呼着。然后对刚过来坐下的夏天说:“姐姐您来点什么。”
“给我来杯开水。”夏天直盯着曾飞说。
“您稍等。”小二吆喝着离开了。
曾飞对夏天笑了一下,便顾自低头吃那碗滚烫的面条,像昨晚刚来时一样,像饿了很久。
明生也冲并没有看自己的夏天微微点一下头,倒了一杯酒,一口干了,然后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
这时小二将一个黑泥茶壶连一个大碗放到夏天面前。
夏天倒了一大碗白开水,然后两手捧到嘴前边吹边喝。
“你救了这一村的人。”曾飞也不抬头,但明显是对明生说。
明生吃掉了那个包子才说:“听说死了一二百人。”
“用刀杀人者必被刀杀。”曾飞依旧边吃边说。“那些人自作自受。”
“你知道他们来?”明生又喝下一杯酒后问。
“嗯。”
“怎么知道的?”
“不能说。”
“借我手杀人。”
“因为你行。”
“认识我?”
“认识。”
“知道我为什么来?”
“知道。”
“怎么知道?”
“不能说。”
这时,外面一阵骚乱。
一伙当地民兵押着十几个狼狈不堪且浑身伤痕的汉子从店门前走过。
“……这些都是昨夜儿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人们议论着。
“……还得说是张头,埋伏下神兵天将,几十人全歼了几百人,就剩这十几个残兵游勇……
“……听说缴了不少财宝……”
短暂的宁静。
或是在专心听外面的声音。
或曾飞在专心吃面。
或明生在专心喝酒吃包子。
或夏天在专心喝白开水。
“你可以不杀她吗?”曾飞抹下嘴打破沉默。
曾飞已吃完那碗面,明生也吃完一盘包子喝了不少酒,夏天的一大碗白水也已见底。
“你若不杀她,”曾飞对明生说,“我这有不少金属币,还有点金子,都给你。”
“不行。”明生望着门外平静且若有所思地说。
“谁让你杀她?”
“谁让你阻止我杀她?”
短暂的凝固。
四周人来人往,吵声不断。
“当我不存在吗?”夏天压着声音狠狠地说。“你要杀我!来吧,趁早,现在与你的距离没有这把剑长,何苦连夜追杀。”夏天说着抓起桌上明生那把剑扔到明生的怀里。“杀吧。天天包里装着佛经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生因识有,灭从色除。生死有什么所谓,一切世间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元心。”
明生抱着那把刀剑耷拉着眼皮低着头默不作声。
“还有你。”夏天转向曾飞。声音略有提高。
此时曾飞正看着明生有点幸灾乐祸地笑,夏天忽然转向自己,顿感错愕。
“是谁让你保护我?给你多少钱?装什么神秘啊你,装什么大善人啊你,别说菩萨让你来的,揣着本佛经就是读书人,扛着把破刀就是侠客,你咋不说你是外星人呢!快给我滚远点,滚出太阳系有多远滚多远用不着你操我的心。”
此时低着头的明生嘴角有一丝不被人觉察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