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予?过来给尤明月做心理治疗,只是这回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尝试跟尤明月沟通,对方都不开口说话了,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坐姿,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宋予?没想到情况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就在前几天她还是可以勉强沟通的。
“昨天有什么异常吗?”
盛阳看着从早上醒来后就比之前更加僵硬呆滞的女人,沉声道:“昨天晚上,她大概出现幻觉了。”
宋予?皱紧眉头疑问地看向盛阳,盛阳把尤明月的举动说了一遍。
宋予?翻着手上的病历,半晌沉声道:“幻听,思维迟钝,交流障碍,再加上幻觉,你知道医学上这叫做什么吗?”
盛阳沉着脸不说话,只是长指颤抖了起来。
“通常只有重度抑郁症才容易引发的癔症性,精神病。”宋予?低头看着病历,艰涩的开口,“曾经她只是有些轻度的抑郁,是因为我的催眠不完全导致的记忆混乱,现在,虽然我还没办法断言,但明月这个状况,已经不是我可以治愈的了。”
盛阳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抬起胳膊砸墙了,只好闭着眼忍住喉间的那口血。
“她现在已经在伤害别人,很快,就会变得开始自残,到最后,”宋予?几乎不忍说出口,“她会无数次的想办法自杀,就像她十七岁那年得知从河底捞出了孩子的襁褓就开始每天跳河找人一样,只不过当时她还存着一丝念想,现在——”
盛阳涩然一笑:“或许是她不够信任我。”
“明月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信任何人说的话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会相信自己想看到的事实。”尽管沉重,但宋予?还是解释道,“她只相信自己幻觉中出现的‘孩子’是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这其实就是思想障碍的一种,属于妄想症状。”
“难道你们都束手无策?”
宋予?犹疑几番后慢慢说道:“现在只能观察,癔症性的病发周期一般都不超过三周,而且中途有可能会间歇性恢复常态,大多数的患者其实本质上都是一种自我暗示,所以不妨‘以毒攻毒’。我的导师林运先生是精神疾病方便的泰斗,他的催眠疗法小有建树,约好时间我们也许可以一试。”
“催眠?”盛阳一怔,立即道,“当年你给明月施加的催眠不就失效了吗?”
宋予?冷不丁被刺的一僵,他半晌才苦笑着低道:“我那时才不过二十出头,学术不精,还是用了药物,说到底不过是强行压制而已,我当时就预料到了她会有复发的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情况会更加恶化。”
盛阳顿时?然,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江孟他,怎么样了?”
“不肯去学校,一直要离开。”宋予?推着眼镜掩饰内心的躁闷,无奈道,“这孩子一向懂事,这次恐怕是真的被伤了心了。”
盛阳想到孩子白净的脸上被浸湿的那双大眼睛,抿了抿唇说道:“他会理解的,?烦你多照顾。”
“盛阳,我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接下来的阶段很关键,这不是一般的病,这是心理疾病。不仅需要24小时的全方位照顾记录,而且很难完全治愈。”宋予?定定的看着他,半晌郑重的开口,“如果你哪怕有一点觉得明月是个负担的话,尽管说出来,我会把她带走,她会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我是医生,有起码的医德,不会丢下她不管。”
盛阳闻言并没有动怒,只是微眯起双眼。与对方认真的眼神对峙,随后他缓缓开口:“她不是责任,更不是负担,她是我的,不管什么部分,都是我的。”
“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吧?”宋予?探究他的底线,“你家人肯定会知道明月的情况,到时候你真的能如自己所说的这样坚决吗……”
“我已经说过了,尤明月这个女人是我的,与我家人无关。”
盛阳打断他的话,语气很是决绝,带着一股傲气,“很早以前我就做好决定了,若我再一次失去这个女人,横竖我跟着去就是。”
宋予?一震,随后低笑一声,想到了当年那个执意要来锦城的小姑娘,明明内心已经伤痕累累,却还是坚定着说着:“盛阳是我的,我只有他了,我要去亲眼看看他的安危,若是他背叛我,我会彻底忘掉这个人重新开始;若是他病重残废,我照顾他一辈子;要是他死了,也没什么,索性我也跟着去就是。”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始终是个局外人罢了。
***
馥郁苑。
常爱媛听到自己向来稳重大方的儿媳妇来向自己哭诉,顿时皱了眉。
“我以为他们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就想着反正也不是一路人,不如趁早分开,阿阳也不会当真,没曾想两个人居然……”方瑜抹了抹眼泪,有些难堪道,“阿阳这孩子爱憎分明,我就怕他连我也恨上了。”
随后她拍着白宜君的手愧道:“也连累了宜君,阿阳也知道我让你去代替明月的过去的事情了,怪不得阿阳突然之间对你那么冷漠,我一直以为他对你还有感情的。”
白宜君被这一番话说的脸色青白交加,她怎么也没想到,方瑜居然会在常老师面前说这些,自然也听到了大概的始末,震惊的愣在原地,原来,盛阳那个失去记忆也磨灭不去的初恋居然是尤明月?
而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的。居然是尤明月的代替品,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如此无地自容过,她苍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切的谋划,都成了笑话。
常爱媛若有所思的瞥了白宜君一眼,慢悠悠问道:“这么说,这女孩得了精神上的疾病?”
“我听盛家的家庭医生说的,而且还挺严重的,这不自从进了医院三天两头闹些动静,到现在还没清醒,阿阳都忙不过来了。”
“这事也有你的责任。这话你可不能说。”常爱媛叹声,再听到尤明月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发了狂性,眼里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怜悯,“我会找阿阳谈谈的,只不过,这女孩子也算是受了作为母亲的最大伤害,我们不能丢下不管,只是没法跨过去的人,也没资格当盛家的少夫人了。盛家可以要一个平常女孩,但不能要一个精神异常的人。”
方瑜迟疑道:“那江孟这孩子——”
“我们盛家的孙子自然要领回来,但是也不能不尊重她母亲的意见,先瞒着孩子,看治疗情况再论,你可以先把那孩子带过来让我看看。”
***
江孟快被寄放在宋叔叔家里的小公主蔻蔻烦死了,对方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却表现的像个智障一般,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好奇。
他此刻被宋叔叔派出来送蔻蔻去艺术培训班,她学古筝。
“小孟,你走太快啦,我跟不上。”蔻蔻穿着一双带着矮跟的小皮鞋,揪着裙摆小跑着跟着江孟。
“就在那边,你可以自己进去了。”
江孟扬起了半垂的眼眸,面色有些阴沉,他最近心情不好,恐怕也懒得端起乖巧的面具,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埋头往角落里走去。
“不是那边啦,小孟弟弟。”蔻蔻在后面大叫,眼看都要红灯了,她一咬牙,提着裙子跟上江孟。
昏暗的小巷子。
“识趣的快点把钱交出来。”果然阴暗处就会滋生好逸恶劳的蛀虫,江孟弯了弯嘴唇,正好,让自己调节一下心情。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欺负弟弟。”粉色的泡泡裙出现在巷子口一角,江孟见状顿时“啧”了一声,真是?烦。
蔻蔻见过校门口有初高中的大男生欺负自己年级里个头小的男生,所以她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走了进来,心里知道这几人恐怕并非是第一次干这事,没讨到好处,他们是不会放过弟弟的。
想到这,她连忙从背后的书包拿出她的公主粉钱包。
几名少年眼睛都瞬间一亮。一名顶着一头紫色头发的少年,没等她掏出现金就狠狠的抽走了钱包,蔻蔻一阵心疼,那可是舅舅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平日里自己可宝贝它呢。
紫发少年定睛一看,竟然约莫有五六百块钱。
把钱包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几人喜形于色,没想到今天晚的收获还不小,又可以网吧杀个通宵了。
蔻蔻虽然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激怒这些人,她一个女孩子加上弟弟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破财免灾,她只希望这些人能见好就收,不要伤害她们。
“钱全部给你们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蔻蔻以为自己很冷静,声音却隐隐发抖。
几个混混把空空的钱包扔回了蔻蔻脸上,啪一声响,蔻蔻的小脸上本来就娇嫩,很快生出一个红印,泪花就在眼眶内打转。
她咬着唇连忙捡起钱包,拉着弟弟的手,她不敢跑。强捺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慢慢的越过他们。
江孟沉?的由她拉着,似是不经意的扫了三人一眼,目光定在了紫毛身上,清澈纯真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一抹异样的锋芒。
“小姑娘,你就这么走了?你弟弟刚才可以故意顶撞我们了,你说这事怎么结?”这些少年也只比两人大几岁,真是青春期躁动的时刻,不过爱财,对漂亮的小姑娘也很是青睐的。
在蔻蔻快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蔻蔻的手臂,嘴里一股浓重的烟臭味:“仔细一看,这女人长的还不错。”
江孟在心底嗤笑一声,他们这群傻大个估计毛都没长齐呢,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女人,简直要贻笑大方了。
可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随着众人落在了蔻蔻身上,小姑娘穿着深粉色的公主裙,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露在外面,再加上清丽可爱的娃娃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精神气十足的漂亮姑娘。
蔻蔻只感觉手臂传来一阵痛楚,心里又惊又惧。
“放开我,钱都已经给你了。还要怎么样啊?”
江孟缓缓的抬起了头,阴沉沉的看着紫毛,这些人也是没事找事,他本来还想好好和他们玩玩,看自己到底涨了多少本事,没想到来了一个添乱的。
在场的人都一愣,有些惊愕的看着出声的小男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以紫毛笑的最嚣张,甚至手还在蔻蔻手臂上摸了一把。
蔻蔻立刻惊叫一声,眼泪哗地就出来了。
“呦,梨花带雨,哭起来更好看了哈哈。”紫毛两颗眼珠子猥琐的扫视了蔻蔻一眼,冲着后面两人起哄。
正当众人哈哈大笑的时候,江孟手里不知何时露出一块削的很薄的小铁片。
当紫毛走上前来要拉走蔻蔻之时,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动作的,紧接着一声令人头皮发?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寂静的小巷。
其他人傻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紫毛的那只手被割了好深一道血痕,正中动脉,血顿时呈喷射状溅了出来,江孟立刻把蔻蔻拽了过来,让她免遭池鱼之殃。
紫毛少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就眼白一翻,痛晕过去了,身体如一瘫烂泥歪在了地上,那只手还在不能的往出流血。
江孟看都没看呆若木鸡的两人一眼,上前蹲下,揪住紫毛头发查看他的伤势,把地上人的脑袋狠狠的提了起来,淡淡道:“估计再过不到一刻,这人就会没命了,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
在场的人虽然是学习里的不良,但最多也只不过在拿着塑料刀吓唬恐吓一些弱者罢了。连混混都算不上,何尝见过这样的画面,他们几乎都吓破了胆,听见这不一般的小孩发出威胁声,想跑但是腿软的动不了。
而原本痛晕过去的紫毛在江孟的“帮助”下清醒了过来,皓的哭爹喊娘。
“我的手好痛……好多……血……”
江孟冷冷一笑:“你们还真好,都有爹娘疼,还来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吃饱了没事干?”
少年们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惨如白纸,就连蔻蔻都吓得倒退了一步。
在地上痛的打滚的紫毛听了,害怕的连连摇头,恐惧和痛疼一齐涌上,让他恨不得再昏过去,可是他不敢昏。
江孟眉眼一沉,一股逼人的阴森气息从他眼中射出,僵站在那儿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人撒开腿就跑。
只觉的眼前一花,一道小小的身影疾速上前,踹了他身前的墙根一脚,那人正好就被狠狠绊倒,磕破了头。捂着脑袋也大叫起来。
“吵死了!”
一米六几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从那倒抄了过来,刚好抵在了地上正痛的打滚的少年身上。
逃跑的人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连滚带爬的跪了起来,连连磕头,带着哭腔的求饶:“小大哥,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江孟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另外一个僵站在那儿不敢再动的人面前,伸出手:“。”
为首的少年浑身一抖,战战兢兢的从口袋里掏出。恭敬的递过来,语无伦次的出声:“大……大哥……不……小……小哥……不……大侠,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孟接过,细长的手指拨了三个号码:110,然后把扔给了他,“自己报警,犯了什么错自己说。”
“别让你们的父母知道,自己去自首。”离开前他又加了一句。
说完,径直走到早已经被吓的目瞪口呆的蔻蔻身边。看了她一眼,伸手去牵她的手。
蔻蔻的手一抖,本能的往后躲了躲,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江孟抬头静静的看着她,嘴唇微抿,果然,知道他真面目的人都会这样,或者说,他的命运就是天煞孤星,没有人会真正接纳他,包括那个曾经给了他家的女人。
突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用力摇了摇。
“今天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我们拉钩约定哦。”蔻蔻柔嫩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弟弟明明没有表情的神色,她原本残留的惊骇突然消失了,心口突然似是塞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而难受,她知道弟弟在伤心什么,因为她无意中听见他在睡梦中的轻喃,是那个他叫姐姐的温柔姨姨。
江孟低头看着她握着他,隐隐颤抖的手,低低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他是看准了角度划的。
蔻蔻也不敢去看这些人的样子,她低着头拉着江孟匆匆走出巷口,先是左右观望了几眼,见没有人出没,飞快的离开。
“这边不是去少年宫的路,你要去哪?”江孟任她拉着,结果却越走越远。
“去医院。”蔻蔻头也不抬的说。
江孟一愣,严肃的拉住她问道:“你哪里受伤了?”那些人明明没怎么碰她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见你的姐姐?”
蔻蔻小姑娘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俊秀的小男孩,两个人身量相仿,她瞬间就望进了对方复杂的眼眸里,出奇的听懂了他的心音,点点头道,“姐姐正在生病,你却和她闹别扭,真是丢人。”
江孟心脏一颤,有些不敢想象最后看到的那个人那种憔悴的容颜。
“不知道生病的人最大嘛,你要哄着她,向着她,可你居然还离家出走。”
蔻蔻越说心理越平衡,看来弟弟果然还是弟弟,幼稚的很。
两个小孩到了医院,江孟闭着眼都能知道尤明月住院的方位,走到门口,他却不敢推门。
“放心,我帮你问过了,里面暂时没人。”蔻蔻做了个神秘的手势,示意他进去。
江孟抿着唇推开了门,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他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和正在处理文件的男人。
盛阳看着表情呆滞了一瞬就恢复如常的江孟,冲他点点头,竖起食指,低声道:“不要大声,关上门。”
江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瘦的脱了形,嘴唇干燥的女人,他几乎有一刻认不出来这是那个曾经古灵精怪的姐姐。
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个不停,擦也擦不干。
盛阳也不哄他,只是用平常的语调低声道:“明月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她需要有人照顾,而我的精力只能照顾一个。”
“我也可以照顾她。”江孟抬头。
“哦?”盛阳淡淡瞥他一眼,“然后又像上次一样,因为占有欲得不到满足就要发泄,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已经容不得你任性撒娇了。如果你还做不到情绪管理,请出门左拐,去寄宿学校吧,我会保证充足的经济来源。”
江孟小脸一白,半晌挺直了脊背低声说了一句,“不需要,我会做到的。”
随后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尤明月垂在被子上的手,总算是有了点温度,他这下吸吸鼻子,鞠了一躬离开了。
盛阳直到他关上门才抬眼望去,嘴角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这小子,这么小性子就倔成这样,一看就是跟他母亲学的,以后真够呛。
第一更。下一更,晚22:00
ps:本文病理解释仅来自于百度百科以及基础医学书,我只是把病症的原理,用自己的话组织起来然后运用到剧情中,麻烦当个例看待,请勿考据哦。(如果有大bug可以提出来,楼楼本人非医学专业。)
也许很多读者会问,说好的甜宠呢。
这难道不是吗?盛阳要为了她反抗家人,都要把她宠上天了。(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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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