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瞒一行人匆匆赶往焰池,一路上意外地顺畅,没有挑衅的魔修,也没有想要结伴而行的道修,安安全全地到达了焰池。
焰池最外层的高温已足够让普通修士感到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只想一头扎进最冰冷的池子中,再不愿受这等苦。
暮暮和尺宵剑没什么反应,千嘤有些入形修为自然也不怕,一行人里原本最为强大的尺宵尊此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偏偏灵气被封锁,无法调动仙脉里的灵气来抵抗这高温。
“焰池特殊的高温正好淬炼你的身体。”姜瞒看向暮暮,“虽然你不惧高温,但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先从最外层开始,等你的骨架从奶白色变得有些焦黄后再往前进一层。”
暮暮乖巧地点了点头,骨指覆上她的手背,试图用自己冰凉的身体让她好受一些,仰头问道:“那你呢?”
姜瞒:“我自然也要焰池煅体的。”
只是,筑基中境的她堪堪停在第二层,而第二只小骷髅,在第三层。
境界提升,相应的肉|身也会强化,只有塑脉中境的身体才能承受第三层的高温。换句话说,仅为筑基中境的她跑进第三层,极大可能会爆体而亡。
但是她等不起了。
拉回心神,姜瞒顺手摸了摸小骷髅的脑袋,转头对千嘤说:“你就在这等我们吧。”
千嘤嚎了一嗓子,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尾巴也蜷了起来,活像一尊银白色的雕塑。
“走吧。”
姜瞒和暮暮一进入第一层,就感到热浪翻涌而来,海潮一般拍在她们的身体上,姜瞒瞬间汗如雨下,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流下来,落在卷翘的睫毛上,浸润了眼睛,面前的一切仿佛都挂上了一层屏纱,扭曲变形,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因蒸腾而起的热气,平静如水的心境渐渐沸腾起来,躁动,烦闷,有股撕裂一切的冲动。
“阿瞒,撑得住吗?”毫无感觉的暮暮担忧地问道。
使劲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姜瞒冲她笑了一下:“放心吧。”
一人一骨找了个位置盘腿而坐,暮暮纯粹就是干坐十几个时辰,而姜瞒却要凭意志力生生熬过去,直到她的肉|体强度上升一个层次。
闭眼前,她似乎在远处看到另一个人影,只是濡湿的视线阻止了她想进一步看清的念头,揉揉眼,那个人影又不见了。
还有人也在煅体么。
快要热炸了的姜瞒竟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好像战场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活着的同伴,握着对方的手热泪盈眶地说“兄弟不容易啊你也来受罪了”。
热。
很热。
事实上,尺宵尊曾经在最里层的“一方焰心”里呆过十二个时辰,那里的热度差点没把她逼疯掉,甚至产生过“干脆捅自己一剑把自己捅晕算了”的冲动,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抗下了下来。按理说,经历过那样的高温,姜瞒的承受能力是上升了的,但亏就亏在这副新壳子上,脆弱的不堪一击,身体上的痛苦影响到了她,导致她一面觉得这点热度比一方焰心里的差远了呢,一面又觉得好热啊怎么会这么热。
着实痛苦。
但是痛苦之外,姜瞒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不是那种肉眼可见的肌肉化,而是从内到外变得强硬不少。
果然,只有浴火之后才能重生。
就这样在煎熬却欢喜中熬过了八个时辰,姜瞒沉沉地掀开眼皮,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气。
她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浸湿,此刻全都紧密地贴在她的身上,原本的枣红色也变成了深棕色,头发一绺一绺地扭在一起,不少碎发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以及脸颊上,惨白了十几年的面容终于在此时红了起来。
像个烤熟的龙虾。
姜瞒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暮暮奶白色的骨架已经有些焦黄的痕迹了,从视觉效果上来看确实要比之前坚硬一些。
她站起来,开始往第二层走。
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的界限很明显,如果说第一层还只是想让人一头扎进冷水里,那么第二层就直想把自己的皮给撕下来。
姜瞒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团黑影,应该就是先前在远处第一层煅体的人,仔细看去竟还是个熟人。
陆僧舟。
此时,陆僧舟狠狠地皱着眉头,面色通红,神情痛楚,脊背却挺得笔直,一身白袍也被汗水浸湿,整个人端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火球之中。
姜瞒对他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或许暮暮说的没错,陆僧舟在某种方面跟从前的尺宵尊很像,但是两人天资乃是云泥之别,他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非要与天斗。
十四年过去了,陆僧舟才到炼气五阶。
姜瞒收回目光继续向前挪,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陆僧舟不仅是个不服输的,还是个不要命的。
在她受着第二层的煎熬时,陆僧舟睁开了眼,面前的场景水一样在他眼底晃来晃去,晃得他脑仁疼。他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拳头,目光落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然后,迈开了步伐。
很慢,却没有停歇。
一直到进入第二层,他的脚步虚浮起来,整个人拧成了一根弦,似乎下一息就要崩断一般。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皮肉被烧的滋滋作响的声音,甚至闻到了空气中一股诡异的肉香味。
前面焦红色的土地离他越来越近。
他终于承受不住,崩断了。
炽热的大地没来得及给他一个热辣的拥抱,他就被一双手牢牢地撑住,一声叹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跟你说了不到筑基上境不要进第二层,你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腰间的尺宵剑晃了晃。
还说别人,主人你自己就是个拼命的。
那陆僧舟脑子里已是糊成一团,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他极其渴望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得到她的一个眼神,这种平日里被深深压制住的渴望因为他的倒下而像火山那样喷发出来,让他的胸膛滚烫起来,那是不同于被高温炙烤的烫。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在做什么。
完全是凭着本能地,把对方压在地上,烫得吓人的掌心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早就散下来的头发垂落在眼的两旁,他一时看不清身下的人的模样。
姜瞒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转弄得愣了一下,背部一阵火辣,她皱了皱眉头,刚想踢过去,就听见陆僧舟沙哑的嗓音:“师尊……我深深地爱慕你……你感觉不到吗……”
姜瞒很想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
小伙子诶醒醒,看清楚人再告白啊,你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说了出来结果告白对象是我这个老女人,你清醒后不得羞愧自杀啊。
她的脚刚抬到一半正在蓄力中,陆僧舟却撑不下去了,手臂一软,直接朝着姜瞒倒了下去。
这一倒,可是个技术活。
要是倒在土地上,他这脸估计都废掉半边,要是倒在姜瞒身上……
千钧一发之时,姜瞒扬手将赤霄剑挡在了两人之中。
陆僧舟的唇贴在了冰冷的剑身上。
尺宵剑在她的脑海里尖叫起来:“主人!!!!他亲我他亲我!!”
姜瞒很冷静地回复了一句:“嗯我看到了,就算是你的初吻也别太激动。”
尺宵剑:“……”
姜瞒翻身坐起,顶着快要把人热得晕过去的高温,把昏迷的陆僧舟拖到了最外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