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作坊？

早在知道准备替千毒坊出面接手战船的是唐门养子唐枫的时候，君一诺就已经让唐震出关，离开东文皇城了。唐震一走，此刻守着作坊的就只有摊主一人，太子这个时候盯上城南作坊，是算计好的，还是巧合？

顾白楠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扬着眉毛问道：“城南作坊？太子是说本王妃常去做木头小玩意的那个？”

“正是。”太子承认后，转而看向皇帝，恭敬地作揖，“父皇，城南作坊的摊主可以作证皇婶曾将瑶儿关在作坊内，请父皇允许儿臣派人将其带入宫来。”

摊主作证？

太子一说完，顾白楠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摊主被威胁了。如果不是以摊主所重视的事物要挟，摊主不会进宫指证她。可是，就算唐震不在，作坊也有君一诺罩着，摊主怎么会中招呢？

皇帝可不像顾白楠会想那么多，在太子请求带人证之后，便点头应允，让人去把摊主召进宫。

等摊主的这段时间，顾白楠只静静地站着，她并不担心。江离就在外头，只要看见了摊主被带进宫，肯定能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以他的计策，就算无法进宫来帮她，也不会让外边的情况更加糟糕。况且，还有君一诺那个男人在呢，他此刻就算呆在秦王府，外头的一切也一定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过不管是江离还是君一诺，都是外在因素，顾白楠要是连自证清白的能力都没有，那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她是安安静静地等着摊主了，而太子却并不闲着。

太子站了一会儿，便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梦瑶，向皇帝求情道：“父皇，此事并非瑶儿的过错，儿臣想请父皇允许瑶儿起身。”

“嗯。”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句，目光自始至终都是落在顾白楠的身上。

不得不说，她那种从容不迫让他有些不安。先前宫门之乱他准备得那么周全，都被她和君一诺给化解了，难不成这一次，有了其他助力，他也不能动她半分吗？

得皇帝允许，太子便特别绅士地弯下腰，伸手扶住李梦瑶，将李梦瑶拉了起来。

看似怜香惜玉的举动之下，太子在顾白楠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李梦瑶紧了紧眼神，眼底满是嫌恶的神色。如果可以，他连看都不想看这个从一开始就触他霉头的女人。

接收到他的目光，李梦瑶身体微微一颤，神情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抹畏惧。她咬着唇，忍了忍，声音微弱：“谢皇上，谢殿下，”顿了顿，她看向顾白楠，“谢秦皇婶。”

顾白楠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做戏，真是郁闷，明明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还要在她面前装一副大义凛然，情非得已，也不嫌恶心！

跟着太子站到一旁，李梦瑶不禁微微抬眸暗暗看着顾白楠那无所畏惧的脸，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清冷与高贵，李梦瑶重叠在一起的双手捏得紧紧，指节发白。

自从李梦瑶嫁入东宫，太子根本就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她待在东宫那个偏远的阁楼，就跟被打入冷宫无异，可顾白楠呢？端着秦王妃的身份，上有秦王呵护，下有下属守卫，上哪都是光彩熠熠，明媚照人。她恨这样的顾白楠，明明只是个亡国之奴，明明早该作为战俘被押到北凉，可却一跃成为秦王妃，成为全东文的女人最羡慕的人，顾白楠凭什么？她又哪一点比不上顾白楠？

所以，虽然太子要她出来作伪证的时候她很害怕，但她还是要冒一次险，她就不信有皇上太子，再加上天城康乾那些大人物，她扳不倒顾白楠！

觉察李梦瑶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自己身上瞟，怨毒愤恨，顾白楠直祈祷摊主赶紧来，赶紧完事她好赶紧回去，面对作死的人，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直接冲上去呼死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老太监终于把摊主给带回来了。

摊主一进御书房就给皇帝跪下，垂着头，不慌不忙：“草民拜见皇上，拜见太子，侧妃，秦王妃。”

听着摊主问候的声音，顾白楠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正常，摊主平静得很过分啊！一般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见到皇帝的机会，就算摊主在君一诺手底下办事，见过大世面，但是这样过来作证，指证的人还是君一诺的王妃，摊主这样一点情绪都没有，显然有问题！

皇帝垂眸冷冷瞥了眼底下的布衣，声音冷沉地道：“朕不想听到半句假话！”

对于皇帝这种表面功夫，顾白楠是嗤之以鼻，她也垂眸看向摊主，神色缓和，并不将摊主视作敌人：“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事实如何皇上自会定夺。”

“是。”摊主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特别淡然，那种淡然并非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从容，而是像在播报新闻那样不带任何情感。

“草民在城南作坊做些小玩意，秦王妃时常关顾作坊，也很照顾草民，有一日，王妃的下属将太子侧妃绑进草民的作坊，因王妃嘱咐，草民不敢声张，也不敢过问，后来王妃将侧妃放出去没多久，太子与大理寺便来查作坊，因王妃事先交代，草民不敢多言，那日之后，王妃也甚少来作坊，草民便以为事情已了。”

摊主跟背书一样说完事实，顾白楠眉心微微跳了一下。就算是被胁迫，摊主这透漏得太彻底了吧？不止指证她绑架李梦瑶，几乎把过程都说了一遍。

摊主说完，皇帝就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自己的怒气，大声呵斥道：“顾白楠！”

如果是别人，见皇帝这么动怒，估计当场就给跪了，而顾白楠却不慌不忙地微微屈了一下膝，随后直起身子道：“臣妇有个问题想问摊主。”

没等皇帝应允，顾白楠就径直问跪在地上背对着她的摊主：“你方才说本王妃的下属将侧妃绑进作坊，你可看清楚是哪个下属了？”

“江离和七筒。”摊主答。

顾白楠眸色一凛，继续问道：“那么本王妃是怎么嘱咐你的？”

“王妃当时说若是声张出去，草民的作坊便不会开太长久。”摊主又答。

“最后一个问题，”顾白楠抬脚上前几步，垂眸看着摊主那张毫无情绪波动的僵尸脸，“你说本王妃要挟你不让你声张，那么你今日又为何会在此指证本王妃？难道你先前害怕的，现在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