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一直躲在桌子底下,敛声屏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男孩往门外探了探脑袋张望,确认过玲姨走远了之后,才过来掀开桌帘,向她望去,嬉皮笑脸道:“小娘子,你到底叫不叫我好哥哥呀?”
孟璃此时无依无靠,这小男孩又帮她躲过玲姨的一时搜查,然,她既恼男孩质疑自己的家世,又愤恨他对自己毫无同情之心,一副趁人之危、幸灾乐祸的嘴脸,心中傲气油然而生,摇头坚决道:“哼!我不叫!你送我出去便是了。我便是死了,也再不需要你帮忙。”
男孩盯着她,嘴里啧啧两声,揶揄道:“小娘子好大的脾气呀!我还以为你是个柔柔弱弱,只会哭鼻子的小屁孩,没有出息,想不到你竟这么有骨气。我娘见了,一定喜欢。好吧!既然你想出去,我便送你出去。”说着,他便从桌上操起那包点心,吹熄了油灯,也机灵地往供桌下钻去,道:“小娘子,快跟我来。”
孟璃挠了挠后脑勺,奇怪地问道:“去…去哪?”
男孩道:“你现在到处被人搜捕,难道还想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么?陆老六这老贼的手段颇厉害,一定早让人守在了门口,你一踏出清风馆的门坎,立刻便将你给抓走了。我带你走暗门,那些混蛋绝对不晓得的。”
孟璃半信半疑,随着他向供桌后蜿蜒爬去。
不久,见桌后的青石墙壁上有扇松动的活门,男孩探头出去,看了一会,才领着孟璃从活门中钻出去。
迎面,是一扇红色大理石雕成的巨型屏风,屏风后传来阵阵笙歌笑语之声,听来至少有十余人在屏风后的厅堂上宴饮作乐。
男孩做手势,提醒孟璃千万别发出声响,领着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屏风走出一段,穿过一道暗门,再拐过一段窄窄的回廊,回廊尽头便是一道往下通行的阶梯。
两人走出了二十余阶,转了好几个弯,左曲右转地走了一阵,才来到一扇红漆小门前。
男孩道:“嘿!就是这儿了。”推开门,往外一指。
孟璃迟疑不前,见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更不敢跨出门去。
男孩见了,嘻嘻讥笑道:“小娘子,你的胆子也忒小,看到天黑就怕了…好吧,我先带头出去。”
说完,便立即往下一跳,原来那门并非直通地面,离地约有五尺来高。
男孩跳出去后,转过身来,道:“小娘子,你快些跳下来,我接住你。”
孟璃犹豫片刻,才鼓起了勇气,往下一跳,男孩伸开手臂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然,因为脚跟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往后“噔噔噔”连退几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孟璃正要爬起,男孩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紧张道:“嘘!不要动!”
孟璃正发愣时,就听到脚步声响,依稀可辨出有两个人快步走近,而且,还在正大声争论着。
其中有一人操着鸡公嗓子道:“嘿!我早怀疑你那结拜兄弟有问题。他在这烟水小弄人情练达,怎么可能会让小姑娘逃了?这难道不是他在其中搞的鬼?”
另一人道:“陆老六虽然为人奸诈,然,对我可绝不会使出这种卑鄙手段。再说了,我们这回若是顺利卖了小姑娘,他也有好处拿。”
鸡公嗓子道:“哼!你答应了他什么好处,我怎么不知道?”
后一人道:“他做人口贩子的,自然要抽头。这头却不是向我们抽,而是向买主抽的。”
鸡公嗓子继续追问:“抽多少?”
后一人道:“嗯…听他说好像是两成。”
鸡公嗓子“嘿”了一声,惊呼道:“怎么这么多!咱们的一千五百两可要分几成给他不?”
后一人道:“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原本打算今晚上向他问清楚的,谁晓得碰到这等鸟事,到手的银票竟然就这样飞了!”
借着月光,孟璃此时已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条极窄的小巷之中,而,刚才说话的两人,正是裴前和仇璧两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坏蛋。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男孩和孟璃快步走来。
孟璃一慌,一颗心儿怦怦乱跳,似乎就快要跳出腔外了…
眼下的情况,他们两人若再走几步,就要踩到孟璃和男孩的身上了。
男孩抱着她,伏在地下一动不动,大脑飞速运转,暗想:“这两个混蛋,想来就是那两个京城侍卫了,怎么如此倒霉,恰巧就碰上他们?该要怎样骗走他们才好呢?”
男孩看了看四周,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有了主意。
只见他伸手在地下乱摸,摸了一手泥巴,擦在自己脸上,又不由分说地擦在孟璃的脸上,接着将孟璃的头发拨乱得鸟窝似的。
孟璃瞪大眼睛,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