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琉道：“只要你愿意给我三两银子，我当然不会玩花样。”

话音顿了顿，又道：“嘿，我要撑船啦，你还不快放开我？”

仇璧想也没想，便赶紧放开了他的衣领，催促道：“动作快些！”

秦琉熟练地操起了篙子，将船撑到对岸，转进了一条窄窄的水巷。

水巷两边，都是白墙黑瓦的矮屋，整洁朴素，正是闻名天下的苏州民居。

每家向着河巷都有水门，水门旁停着三三两两的船只。

秦琉将小船左弯右拐地撑了一阵，不停地在那水巷中旋绕，仇璧不多时便完全迷失了方向。

于是，他心中便开始起疑，问道：“喂，小子，还没到么？”

秦琉道：“就快到了。喂，你帮我瞧瞧，那边那条巷子的尽头，可有一间小庙？”

仇璧听了，赶紧探出脑袋去看，仔细一瞧，果然见远处仿佛有几点红色的灯火，便道：“好像是有的。”

秦琉道：“你可看仔细了没？别弄错了…”

仇璧眼睛睁得滚圆，道：“门前有只大香炉，没错，确实是间庙。”

说完话，仇璧忽然发觉小船停在原地，并不前进，便问道：“就在这儿了么？”一回头，才惊觉船上只剩下他一个人，那男孩竟已不知去向了。

仇璧大怒，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水巷中一片漆黑，两边的民居一片死寂，哪里有男孩的身影？

他想伸手拿篙子，却见那篙子竟随意漂浮在数丈之外，被男孩故意扔进了水里。

仇璧一筹莫展，又急又恼，只能站在小船上直跺脚，恨得牙痒痒，暗骂这小男孩奸滑无比，明明只是个八九岁年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竟有本事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无可奈何，只能不停跺脚。

秦琉自幼生长在苏州，对附近的水巷当然极为熟悉，这时，他将仇璧骗入九曲十八拐的水巷之中，自己便趁机跳上岸，从瓦屋间的窄巷中溜走了。

他奔回烟水小弄后的河道，见陆老六等人都已陆续散去，便悄悄跳入一艘小船中，来到三晋会分舵的大船旁边，沿着船绳攀上了大船。

他蹲在甲板上，弓着身子，低声唤道：“孟璃妹妹，你在哪里？是我秦琉。”

话音刚落，船上角落有一个黑影窜上前来，道：“我在这里。你没事么？”

秦琉笑道：“你的好哥哥没事，那秃头浑蛋已被我骗走啦。”

月光下，孟璃见他鼻青脸肿，被打得颇惨，不禁流下了眼泪。

她方才眼见秦琉身受毒打而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躲藏位置，心中对他万分感激，只觉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自己便叫他一百声好哥哥也不够补偿，低泣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秦琉笑道：“因为你是我的亲亲乖妹子，我自然要对你好啦。”

孟璃见他嘴角破裂，说话时牵动嘴角，似乎很是疼痛，心疼道：“你别说话啦，我替你擦擦脸。”

于是，她拿出手帕，沾了一点水，轻轻替他擦去脸上血迹。

见他一张俊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心痛，一边擦一边流眼泪。

秦琉刚才被仇璧狠打一顿，开始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才感到全身关节没有不痛的地方，不禁骂道：“哼，我总有一日要讨回这顿打！”

他又见孟璃哭个不停，笑道：“痛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手帕打开了，里面，正是从清风馆带出来的点心，道：“你刚才没心情吃，现在可饿了罢？”

孟璃果真饿坏了，拿起一块千层糕来咬了一口，又看着秦琉，道：“噫？你怎么不吃？”

秦琉道：“你我不分彼此。你看我挨打，心痛流泪；我看你吃东西，肚子也就饱了。”

孟璃听他油嘴滑舌，也不禁破涕为笑了。

秦琉望着她吃点心，有些出神，良久忽然道：“孟璃妹妹，你知道么？一年多前，有个明月楼的小姑娘受不了折磨，晚上偷偷逃走了。后来她被捉回去，被孙鸨母打了个半死。这小姑娘我见过的，长得很白净漂亮，跟你差不多的年纪。那孙鸨母以严厉闻名苏州，对手底下的姑娘最是心狠手辣。那小姑娘被捉回去后不到一个月，便上吊自杀了。”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孟璃自从见到秦琉以来，一直只听他油腔滑调，满嘴谑笑，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正正经经地说话，不禁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