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想了想，心中醒悟，暗道：“原来，他拼命救我，就是因为怕我会跟那小姑娘一样下场。”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颇受感动，问道：“那孙鸨母为什么要对小姑娘这么凶啊？”

秦琉道：“她要小姑娘学习怎样接客，小姑娘不听话，不能帮她赚钱，她就又打又骂，拳脚相向。”

孟璃又问：“什么是接客？就是接待客人么？”

秦琉自幼生长在妓院，自然清楚妓院的勾当，然，他年纪尚小，对男女之事也并非十分明白，见她不懂，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道：“这种事情，你还是别知道为好。总之那孙鸨母唯利是图，眼中只有金钱，对手下的姑娘全不当人看待。恩客只要肯付钱，什么要求她都硬逼着姑娘答应。”

孟璃听了，虽不大明白，也知道那是十分可怕的事。

她呆想了一阵，又问道：“你家是叫做清风馆吧？你们那儿又是如何？”

秦琉道：“我们清风馆自然不同。我娘便是清风馆主刘七娘，她最照顾爱惜手下的姑娘了。姑娘们若是不愿见什么客，她总有办法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半点欺侮。我们院子在苏州当红了这许多年，号称江南第一名院，可不是浪得虚名。”这番话的语气，颇是骄傲。

孟璃悠悠道：“我要能去你们那儿就好了。”

秦琉笑道：“咦？怎么，孟大小姐难道不想回家了么？”

孟璃一愣，讷讷道：“我…我当然想回家。但我……我怎样才能回家？”

秦琉道：“我有个主意。这运粮船不日就要北上进京缴纳白粮。我们便躲在这船上，跟着到京城去。”

孟璃听了，心头大喜，拍手欢叫道：“真的吗？太好了！”

秦琉见她欢喜得有如百灵鸟，微微一笑，心中却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容易。

这艘运粮船，乃是三晋会的船只，运粮之务极为严谨，岂能容他们两个小屁孩搭顺风船？

然，他此时只觉头痛欲裂，心想明儿再想办法不迟，便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靠在甲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璃挨着坐在他旁边，心中想着不久便可以回到家里，满心喜悦，不多时便也睡着了。

次日。

天还未明，孟璃便被秦琉摇醒，迷迷糊糊中听到秦琉道：“要开船了，我们得赶快躲起来！”

说着，秦琉便拉着她矮着身子，飞快地奔到舱门，钻进了船舱。

只见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麻袋，袋袋紧密相接，几乎没有留出空隙。

秦琉拉着孟璃从麻袋之间硬挤过去，来到舱后，在一只麻袋上找到一块勉强可以容身的空地。

秦琉用力推开了几只麻袋，又搬过两只较小的麻袋挡在了入口，这空地便就像一个小房间般，刚够两个孩子并肩而坐。

舱中，空气极闷不透风，秦琉低声道：“孟璃妹妹，现在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晚点儿，我再出去给你偷早餐来吃。”

孟璃点了点头，然，心中害怕，忐忑，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天色初明，晨曦普照，只听甲板上有人大声呼喝，拔锚启程。

船身，接着便缓缓移动，沿着河道驶去。

秦琉和孟璃从板壁的缝隙望去，见另两艘大船也开始行驶，前后左右又多出了其它相似的大船，竟有数十艘之多，每艘都满载着大包的麻袋。孟璃从未见过这等情景，觉得颇新奇。

此时，春暖三月，正是白粮开帮起运的时节。

明朝中叶后，漕粮皆由军队专责运送至京城，而唯有由江南苏州、松江、常州、嘉兴和湖州五府输纳的“白粮”是由民间运送。

所谓的白粮，即是这五府中的一州二十四县所生产的白熟粳米和白熟糯米等优质品种，专供宫廷、宗人府和京师百官享用，被称为“上供玉食”。

每年五府需输纳的白粮约为二十万石，各州县收齐粮米之后，船队便各自成帮，一齐开航。

苏州府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白粮负担亦重，每年需向京师输纳五万余石。此时从苏州府开出的船队共有一百一十七艘，浩浩荡荡，极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