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一张国字脸刚劲端正,鼻梁宽阔,目有精光,燕颔虎须,颇有英雄气概,更是手段高强、本事奢遮的人物,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李莫凡。
他的武功很诡异,拳掌之间隐隐带动的凛冽气流仿似有种奇怪的牵引力,总能使那些辽兵的刀剑偏离方向,而其出手之间,更显一身强悍的武艺,两臂仿若有千百斤的力气一般逼得辽国兵将不得不退。
辽兵都被他可怕的武艺震慑,纷纷避让,那汉子身形刹那间腾转挪移,猛然抓起晕沉的李莫凡,展开轻功,纵身窜出包围圈。
辽兵不肯放弃,追在身后,可终究无法杀伤这汉子,随着时间推移,两边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远,待走到地势复杂的地方,汉子猛然钻入密林,迅速消失在辽军的视线。
……
昏沉的李莫凡渐渐醒来,虚弱地睁开眼睛,却见到前方有个大汉正在为自己运气疗伤,他感觉那股力量强大之间隐隐带着一丝怪异,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样子。
没过多久,大汉收功调息,微笑着睁开双眼。
“小兄弟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抹上金创药,包扎完好,应该不会有事!”
在这大汉出现时,李莫凡已经意识迷糊,不知发生何事,见对方是宋人,不由问说:“是你救了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见他神色狐疑,警惕心很强,笑着宽慰道:“放心,如今是在霸州境内,距离西边的霸州县城还有四十多里,这里是间破败的草屋,早已无人居住,我只是带你进来疗伤!”
李莫凡可不敢轻信,怀疑道:“我怎们确定你不是辽人派来诈我的?”
“小兄弟,我是见你掩护同伴逃走,英雄仗义,这才冒险现身,救你一命。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也不想从你嘴里打探什么!”大汉淡淡笑道,并没有因为李莫凡的言语而变了脸色。
见对方这么说,李莫凡沉默片刻,这才强撑着起身抱拳:“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我定然铭记于心!”
“没什么,你这样的好汉,不应该枉死!”汉子叹息着摇摇头,很快接道:“小兄弟,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以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小兄弟抗辽是义举,可终究还是要想想未来的路,这天下的忠贞义士,有多少都遭到迫害?”
李莫凡感觉眼前这人不简单,可又猜不透他的身份,疑惑问道:“兄台见识不凡,不知怎么称呼?”
汉子含笑摇头:“区区名讳,不提也罢,小兄弟将来如果厌恶从军,如果遇到危难,如果想换个畅快的活法,那就到姑苏湖畔的明寂剑庄,报上冬已至、春将来六个字,在下必定前来与你相见,我们那里都是兄弟,快意恩仇,逍遥自在!”
“明寂剑庄?”李莫凡喋喋自语,暗自疑惑。
正当他想再追问时,抬头一看,却见那汉子早已走出破草屋,潇洒远去。
李莫凡大声喊道:“不论如何,兄台今日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将来若有机会,定然会报答!”
那汉子背对着他挥挥手,笑声传来:“将来你不再效力朝廷时,再来找我,我们把酒言欢,若你还效力朝廷,那便不用了,我向来不与朝廷中人打交道!”
李莫凡看着汉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很疑惑:剑庄是什么地方?这人又是谁?他似乎很憎恨朝廷?他能从辽兵手中救出我,武功肯定很高,可惜了,没能见到他出手!
思虑许久,李莫凡没有半点头绪,又情不自禁念叨道:“明寂剑庄……明寂……明,寂?”
李莫凡的脑海里仿若骤然划过一道闪电一般清明!
明教,又称摩尼教、牟尼教,牟尼二字是梵语音译,本意,寂!
“这汉子言语中对朝廷颇是憎恶,而明教确实有惩恶扬善,度化世人的教宗,因此如果皇帝昏庸,官员腐败,民不聊生,明教中人必定会起义造反,与一般江湖门派只是渴望称霸江湖,且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不同,因此被视为魔教,现在看来,这汉子多半有可能是明教人物……”李莫凡的目光闪烁,心下思忖道,“而且,此人气势不凡、武艺高强,恐怕是明教里久居上位的……”
李莫凡骤然想起现在的局势,很快摇摇头,暗暗骂自己颠倒了事情轻重,担忧着曾战野是否将信送到。
想起刚才那汉子曾说霸州县城在西方四十多里,他便走出破草屋,略微辨别方向,径自往西方走去。
“时局危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平安寨!”
霸州尚未遭到辽兵入侵,路上还算安全,唯独身上的伤势很妨碍李莫凡的行动。
次日正午,他跟随一些难民抵达霸州县城,径自去州府寻找宗邈,没想却得知宗邈早就领兵出征。
霸州守兵担心他是细作,将他看管起来,好在早就抵达的曾战野及时赶来,为他证明了身份。
两人相见,曾战野非常激动,回到临时安置的营帐后,他立刻就给了李莫凡一个熊抱。
等曾战野情绪渐渐平复,李莫凡这才从他口中得知,宗邈早在淤口关沦陷当天就率兵出征,连曾战野都不曾见到。
平安寨的求援信现在已经交给霸州守将,可惜霸州守将并没有对曾战野多说什么,只让他安心住下,表示会派人将信息传达前线的宗邈,而平安寨至关重要,宗邈肯定会设法援救。
听到这样的消息,李莫凡也没办法,早前本还想着跟随宗邈杀回平安寨,可如今宗邈早就出征,他们若是蒙头蒙脑地闯回去,基本跟送死没什么区别,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前方传回的结果!
此后李莫凡就在霸州住下来,他的伤势也在曾战野照顾下迅速好转。
可转眼就是十来天过去,他们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平安寨的消息,甚至连霸州守将都见不到了,每次去求见,那些侍卫都说守将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莫凡心中越加担心。
在这种担忧中又煎熬了数天,李莫凡背上的伤势即将痊愈,可心里却更加沉重。
某天,他与曾战野在帐内秘密商量,打算悄悄潜回平安寨查探情况,哪想还没讨论出结果,帐外却突然人声鼎沸。
两人冲出营帐,顿时看见兵士们乱作一团,神色非常惊慌。
李莫凡急忙拉住隔壁营帐的兵士询问:“兄弟,这是怎么了?”
那兵士认得他,急声道:“不凡兄弟,胡将军阵亡,契丹铁骑连破三寨,距离霸州县城已经只有二十多里,如今这里只剩七百守军,根本无法抵挡,于指挥使下令撤退,你们也赶紧跟着走吧!”
“撤退?”李莫凡如遭雷击,脑子将形势大概过一遍,慌不可言:“不行,不能撤,这是那个混沌废物的蠢命令?我们这些步兵两只腿跑得过人家四支腿的战马?契丹铁骑都来了,我们毫无准备,这七百多步兵若失去霸州县城作为依仗,跑出去给人家屠杀?”
曾战野同样满目疑惑:“这不对劲,无论那指挥使再怎么傻,总不至于下达这样愚蠢的命令,这又不是内地,边关的指挥使若没有真本事,怎么能成为指挥使?官宦子弟不可能来边关,就算来边关镀金,在如此被动局面下,那也早就溜之大吉了才对啊!”
李莫凡此时越想越心慌,当即又急声道:“不行!不能撤!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指挥使,必须拦住他!”
如今这于指挥使似乎已是县城的最高统兵官,李莫凡通过询问别的士兵,很快认出他来,见他正站在校场高台上喝斥士兵集结,李莫凡不顾卫兵阻拦,风一般强行冲上去,大声喊道:“于指挥使,不能撤,我们不能撤,若是撤退,那就全完了!”
于指挥使转过头来,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胆敢质疑我的命令?立刻给我压下去!”
旁边的卫兵迅速窜出两人,直直扑向李莫凡。
李莫凡哪顾得那么多,直接两拳打出将两人震退,大声喊道:“于指挥使,我们是步兵,契丹人来的是铁骑,我们这么跑出城,能跑多远?我们能跑过人家的战马?那是屠杀,那是送死,况且若放弃霸州,北方的两座关塞怎么办?信安军的淤口关已经失守,若霸州的益津关和瓦桥关再丢,三关全面失守,那一个月内,整个北疆都会被辽人占据,连朝廷派兵援救都来不及!”
事实上,好些都头早就想说这话,脸上已经苦得能滴出水来,只是没人敢反抗指挥使的命令,而此时那些都头见有人站出来,立刻跟着出声,竭力劝阻于指挥使收回命令。
于指挥使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发起官威,拔刀怒吼:“你们胆敢抗命?若谁再多言,我就将他斩杀当场!”
那些都头被他凶威震慑,面容苦涩,没人敢再多说。
于指挥使见震住场面,随之转过头来看向李莫凡,脸上流露狠色:“来人!这兵士公然抗命,惑乱军心,拖下去砍了!”
旁边那些都头知道李莫凡是对的,知道他很冤枉,可惜敢怒不敢言,担心牵连进去。
正在这时,高台下飞速冲来一个哨骑,神色极度的慌张,也不管高台上正发生着什么,急声报说:“于指挥使,契丹铁骑速度很快,现在距离县城已经只有十里!”
“十里?”那些都头神色大变,十里地,也就是说只有五千米,以契丹铁骑的速度,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赶到这里,而死亡与杀戮也将随之来临。
于指挥使微微怔住,很快又看向李莫凡,愤怒地喝斥:“你这叛贼,竟然耽误了撤退的时机!”
说着,他不再管李莫凡,挥舞手中令旗,高声喊道:“全军听我号令,有序撤离!”
“你这贼配军,真以为老子不明白兵事么,只是这次契丹南侵,那是主子亲自策划的,又怎么能让你坏了主子的大事?!”于指挥使一双招子狠狠地盯着李莫凡,阴狠刻毒的气息在那双狠厉的眼睛里蔓延开来,“哼,罢了,此时若再要斩他,恐怕要被人拿了把柄说老子故意拖延,暂且留你这贼厮一条狗命便是,一个贼配军而已,遮莫也坏不了大局,不过一颗石子而已,纵使掀得起些许水花涟漪,也不能撼动江河湖海,迟早也要沉进去做了废物!”
心念至此,于指挥使也把目光渐渐从李莫凡身上移开,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正是这么一个举动,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军令如山,校场中的将士们没有选择,迅速行动起来。
李莫凡越来越着急,眼看这于指挥使在瞎指挥,心中发狠,轰然引动真气,震开押着自己的侍卫,反手抓t起轩辕剑,强势出手,动作快如闪电。
“你敢造反?”于指挥使怒瞪双眼,匆忙挥刀抵挡。
可当他出声时,已经是晚了,李莫凡心知必须将他迅速制服,那是丝毫不留情面地全力出手,三招就将于指挥使打趴在地。
校场内陡然发生这样的惊变,将士们都惊呆了,直到李莫凡掐住于指挥使的脖子,那些侍卫和都头才反应过来。
他们拔出刀剑,意欲上前相救。
李莫凡弄起于指挥使,左臂死死的锁住他的脖子,右手中的圣虚轩辕剑上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此时的李莫凡,眉头爆出数道青筋来,双目赤红,饱含着嗜血残忍的意味,眉目之间的神色也几近狰狞可怖,狠声大喝:
“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